屋子里静谧了三秒。我看到黑瞎子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我的表情耐人寻味。我就知道这厮是骗人的，我心想。他到底诓我来干嘛？给我找点消遣吗？
“我不管，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在哪，你不说，嘿嘿。”
那人拿出一把刀来，对着黑瞎子大腿根敲了敲。
“我就让他真不行。”
我白了黑瞎子一眼，意思是“你看你演砸了吧”。他没看我，低头看着那刀，也嘿嘿笑了两声。
“不行啊兄弟，我可是为了小三爷刚治好。”他失望道。
“还没让他试试呢。”
那绑架我的人似乎也看出我俩拿他逗闷子了。他招呼手下把黑瞎子按住了，一刀下去。我大喊了一声“卧槽”，一下背着凳子站了起来。
黑瞎子自然是没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绳子解开，反手两指夹住刀背，轻轻一用力居然直接断了。我松了口气，看见那人也有点慌了，呼啦地叫了一堆人进来。领头那个见人多，又找回来点自信。他扔了手中的刀柄，嚷嚷着让我俩老实点。
“你到底要干嘛？”我凑到黑瞎子旁边去，小声问他。黑瞎子给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看她身上丝毫没有伤痕，心说这家伙果然是自愿被绑来的，但是目的依旧成迷，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爱好？
“小佛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哑巴张我们势在必得，你最好识相。”
我突然记起整件事的不对劲来。整件事看起来好像互有关联，但其实拆开来看，有些事情干得漂亮，有些却中二的可以。如果不是我面前这小子手底下有高人，那就是他精分。我看了看黑瞎子，他用手里的刀刃给我解开绳索。我活动活动胳膊，想了想，回答道：
“张起灵在门里。”
如果他背后的人知道事情的关键，那么我这句话一出对方大概就该明白找我是没用的。那人愣了愣，我以为他要场外求助，没想到他直接骂了过来。
“妈的，什么门里门外，我看我是给你脸了！”
看来这人纯粹是找事的了。对方有十来个人，每个人都带着家伙，凭我一个人自然是要完，但我有黑瞎子，我觉得还是有胜算。我胳膊肘怼了怼他，意思是咱们上吧，我却看到他偏了偏头，似乎在听声音。
不好，他眼睛出了问题。
我的白毛汗刷地下来了，刚才还想着硬碰硬少说废话，现在恨不能立即挂休战符。我看着对方跃跃欲试地往我方靠近，我拉紧了黑瞎子的手，牙缝里挤出来点胆气：
“你跟在我后面。”我对他道。
黑瞎子一路上一言不发，居然真的老老实实跟在我屁股后面，只时不时抬手挡一下，却能看出来这纯粹是身体多年练就出的本能。他还伤在哪了？我觉得他即使瞎了也不该这么沉默不言，于是边退边晃他的手，问他还能不能撑住。
“妈的我连饭都没吃……”我边跑着边咆哮，也不知道能喊些什么增添勇气。黑瞎子一直攥着我的手，像是逐渐解冻的雕像，身手渐渐灵活，能替我挡住一两招了。我们且战且退，我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站台废弃的建筑面积里，里面堆满了杂物，右边的墙壁里还能听见火车进站的提示音。我渐渐体力不支，身上挂了彩，黑瞎子被我拦在身后，倒是还人模狗样的。
“看出什么了吗？小三爷。”黑瞎子替我踹飞一个敌人，在我耳边突然道。
我皱了皱眉。我知道这件事不正常，这个地方太适合杀人抛尸了，地点和设计都非常好，不像是面前这群人能拥有的资源。面前的敌人被我打发的差不多，我换了口气，刚一松懈下来，耳边突然飞过一枚子弹。
“趴下！”我朝着还在对我叫嚣着挥舞甩棍的那人吼道，但子弹还是在他脑门上砸出个血洞。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浑身都在颤抖。
“来了吗？”我捏着黑瞎子的手问道。
黑瞎子可能还是看不到，摸出了藏在身上的枪。我知道他枪法好，但不知道他盲狙能多准。我们两个的位置颠倒，他将我拦在身后，表情十分严肃。看来他早就意识到这场拦截，应该早有准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只是惰性。我甩了甩头，那这种逃避的念头甩出去，就听黑瞎子突然道：
“吴邪，你出师了，接下来的路你一个人走。开始是最难的，来阻止你的人还在看轻你，你还有机会，但是我已经暴露了。”
他说得十分平缓，语气也不是平日的嘻嘻哈哈。我有点害怕了，抓着他往后拽，黑瞎子的力气从没这么大过，抓着我定在原地。
“无论你要做什么，你都需要一个人为你把开始的路扫清障碍，给你争取多一点的时间，这个人其实最好是哑巴，但他不在，瞎子可以代劳。”
他把枪掏出来，平举在身前，接着松开我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腕。我知道他是认真的。这一切已经开始了，敌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我在来找黑瞎子学习之前扔下的一些鱼饵已经咬钩，出现了连锁反应。他们应该不知道这些是由谁安排的，可能还是觉得意外，只是常规视察，但我找黑瞎子学艺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寻常。本来我还想着等我出师了下几个斗装装样子，但现在看来还是晚了。
“别瞎说，我不会让你死在这。”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我必须进入状态了。我在黑瞎子手下的这些奇妙而安逸的日子已经到头，是时候开始我的下一步计划。我拉着黑瞎子的衣角平复一会儿，只觉得耳边的车轨撞击声还是很嘈杂。我盯着黑暗中的一点，渐渐回忆起那面被我画满的墙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线，接着火车准时准点鸣笛，我扑倒黑瞎子抢过他手里的枪……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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