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覆来过观音山别墅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怀着的心情是不同的。
他以往来这儿，从不会过多地关注房屋的构造、庭院里的花草、房间里价值不菲的摆件。他觉得这个房子像是一个隐秘而巨大的囚笼，走进门中便会让人无比压抑难受。
如今来这里他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就是一座大一点的屋子，没什么可怕的。
刷卡进了大门，屋内十分空旷，只留了一些大件家具，大概早被人清理过了。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部分熟悉的角落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过往某些十分难堪的回忆。
他深吸了口气，先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后，才终于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为什么沈家林会独独把这栋别墅留给自己。
按常理来说，他应该恨不得自己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才好。
他把剩下的财产都留给了何开……
沈家林不傻，他难道想不到何开不一定有命拿到这笔钱吗。
沈覆的手指慢慢抚过客厅沙发的靠背。
沈家林自私自负，对于背叛他的人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或许……”他喃喃自语，“他早就想到沈同心会出手，也压根没有打算把财产真正留给何开……”
沈家林一旦知道自己被人算计、手中的一切都会被他人夺走，一定宁可毁掉也不会便宜别人一分一毫。
“难道说……”
沈覆似乎一下子全想通了。
沈家林死就死了，还留下这么个后手。
他把别墅留给自己，因为这栋房子够隐秘，够安全，也就最有可能藏有一些无论是合靖还是沈氏集团都惧怕的东西，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或者说——证据。
但是谁又会想着拿这些证据去威胁沈同心呢。
除了沈覆。
沈家林知道，一旦沈覆明白了全部真相，就不可能不动手。
没错了，沈覆一下子顿住脚步，一定是这样。
他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过了十几分钟终于从一片狼藉中惊醒。他怎么犯蠢了，证据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实打实的，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就是沈家林书房的电脑。
他知道沈家林所有的密码都一样：沈唯的生日。
沈覆在照片上看过沈唯的样子，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被保护地很好，无忧无虑。
沈家林书房里摆着很多沈唯的照片，只是那个孩子的笑容永远停留在了十二年前。
沈覆顺利打开了电脑，桌面上只剩下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未命名。
他想了想，拿起桌子上摆着的座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去过程嘉家里很多次，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记住了对方的座机号码。
“喂。”
程嘉在家。
沈覆半天没有说话。
“你好？”程嘉等了几秒，又问了一句。
沈覆突然想起他们去孟买的时候程嘉同印度老板打招呼玩笑般说的带着口音的问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电话另一头霎时安静了。
“程嘉。”沈覆终于开口。
“你在哪儿？”程嘉的声音有些颤抖，又似乎想装得镇定。
“我在沈家林的别墅，观音山。他把别墅给我了，你知道吧？”相比于程嘉，沈覆的语气明显要稳定很多。
“我知道。”程嘉突然想不到该说什么，“半个多月了，少爷，我等了好久。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沈覆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控制着鼠标，将桌面上的文件拖动到邮件里。文件比较大，附件上传得很慢，他盯着进度条说，“对不起啊。不过以后不用啦程老板，很快就都要结束了。我发个邮件给你，记得查收。”
程嘉说：“我和高楼说了。”
沈覆的右手搭在键盘的回车键上，静静地等待着。
“他说想见见你。”程嘉说，“他和你爸妈是朋友。”
“嗯。”沈覆没有多说，“我十岁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们，之后又失忆了，记不清了。”
附件上传进度：80%。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嘉听得出来，他还是在意的。
“你在忙吗？”程嘉问。
沈覆看了眼进度条：90%。
“还好，快忙完了。”他答。
“忙完之后呢？”程嘉的声音染上了笑意。
“忙完之后——”沈覆拖长了尾音，“你想干什么呀？“
“我去接你。”程嘉这样说着，实际上已经开始换衣服了，他将电话开成免提，听筒搁在桌上，“少爷，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沈覆装作不解，“什么以后？谁的以后？你还要继续当警察吗？”
“我还真想过这事儿，要不我辞职去当个老师吧，我感觉我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什么老师，教英语吗？”沈覆笑了。
程嘉越说越乐：“少爷，咱们去考大学。”
沈覆一怔，轻声说：“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没有，少爷很厉害的。”
沈覆听到他那边细细簌簌的声音，问了一句：“你准备出门吗？”
“是啊，我在想今天晚上要和我们家少爷一起吃什么。”
“你等一下，”沈覆说，“邮件快好了，你看完再走。”
“什么邮件，很重要吗？”
“很重要。”沈覆认真说。
“行，”程嘉开了电脑，“少爷，小的有一个卑微的请求——可以先不要挂电话吗？”
那头的沈覆忽然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轻声说：“程老板，哦不，以后该叫程老师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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