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冒到了嗓子眼，明晞手忙脚乱要掐咒去接折丹，但他偏偏这时候飞不起来，急得跑过去，半道便被什么绊倒了，重重摔在地上。
折丹摔着了怎么办，他着急地爬起来，却见一道银光闪过。
半空中，东荒之神一手揽着折丹，悠悠然落了地。那是神明之姿，衣袂翩跹，在月下出尘威仪。
明晞的那颗心脏重重地砸回了胸膛里。他愣愣地站着，随后无措又窘迫地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泥土，又磨蹭着自己手掌虎口的擦伤，那丝丝缕缕的刺痛，不断地刺激着意识，好像能帮他分担些注意力。
“……神君，”白虎君半惊半疑，朝东荒神君一拱手，“这位……”
东荒之神抬手，优雅又珍重地把折丹鬓边一缕凌乱的长发理顺了。折丹推他，还要对着那白虎君出手，手臂还未扬起便被东荒之神抓住了手腕，含笑的声音满是纵容：“好了，偷偷跑出来，怎还当着我的面闯祸？”
“他打我，”折丹说。
白虎君又是吃惊，他不太敢将责任全推到折丹身上，瞥见旁边的明晞，咬咬牙道：“神君恕罪。我回来便见洞府被这小妖糟蹋得不成样子，实在无意误伤……”
“不是，”折丹打断他。
东荒之神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他看向明晞，随后盯着折丹，捏着他的手腕不许他挣扎，淡淡地道：“闭嘴。”
宫殿中设了宴，白虎君列在上座，回敬了东荒之神一杯酒。他不得不来，因为东荒之神是为了表歉意，才邀他前来东荒之城。
东荒之神抚摸着折丹垂在背后的长发，那是流水绸缎一般的触感，冰凉顺滑。东荒之神轻轻拍了拍折丹的后背，倒了一杯酒，让他拿着：“去，赔个罪。”
折丹接过酒杯，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虎君，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听话，”东荒之神微微眯了眼睛，嘴角抿出凌厉的弧度。他在彰示着他的不耐烦，警告折丹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压迫感让折丹很不舒服。他低头沉默许久，才顺从地起身，走到白虎君的座位前。
白虎君没有多说什么，客气地与折丹碰杯，而后抬袖一饮而尽。
折丹没有喝那杯酒。他见白虎君饮下，扭头便走，回到东荒之神身边，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磕出一声闷响，溅出来少许清冽的酒液。
月亮升至中天时，折丹正在屋中抚琴。他没有走神去翻那本司命簿，东荒之神进来时，他也没有抬头，一张脸只露出洁白精致的下颔。
东荒之神伸出手去，拇指和食指端着那张脸抬起来，从眉眼到嘴唇，细细地端详。
琴声停下了，折丹按住了琴弦，雪白的衣袖占据了琴的一个边角，又折出一个弧度，垂落下去。
东荒之神渐渐地靠近，眼神里满是痴迷的光，好像是迷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所以还渗出些许酸楚。他就那么看着折丹，低低的声音近乎哽咽：“……你喜欢我吗？”
折丹垂下眼睛，漆黑的眼睫扑扇了几下。他并不能完全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远远没学会很好地撒谎，因而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诚实，出卖了他的内心。
皮相带来的幻觉并不能维持很久，东荒之神的眼神渐渐清明下来，他仍是看着折丹，嘴角却渐渐浮起讥诮又讽刺的冷笑。
这时，折丹仰头看他，突然道：“你不喜欢我。”
东荒之神忽然笑开了，折丹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可他的神情渐渐阴冷，混杂着那笑意，显得诡异可怕。
折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被抓着手腕拖起来。东荒之神拽着他，踉踉跄跄地穿过许多屋子，跨过许多门槛，直到在一幅画前停下来。
那画悬挂在墙上，折丹惊讶地发现，画中的男子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疑惑极了，不自觉地想碰一碰那画像：“这是……我吗？”
“站远些，”东荒之神冷冷地道。
折丹仍不明白：“为什么……”
他还没问完，便挨了一耳光。折丹没有防备，被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跌在地上。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折丹呆愣着，胳膊撑着地，尚未反应过来。
“那不是你，”东荒之神居高临下，表情厌恶，隐隐还有一丝恨，像是恨极了折丹，竟与那画上人的面容分毫不差。
“你是个赝品。”
折丹也不懂这句话。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以至于眼下，还是要下意识地问：“……什么是赝品……”
东荒之神蹲了下来，目光牢牢锁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地道：“就是假的，是仿冒的东西，用来骗人的。其实，却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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