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照影不能将真相说与折丹，只能如虞方一般，言语关心折丹的伤势，劝他留下来养伤。
“你是那只狐狸，”折丹想起来，月光下那狐狸忽变成一个男子，把他吓了一跳。
“是我。”虞照影承认，又道歉，“那时是我冲撞了你，还请你谅解。我保证不会再让叔父冒犯你……”
折丹却淡淡地打断了他：“他早已知道了，否则为什么会让我来呢？”
虞照影面色惨白，他自然知道折丹口中的“他”说的便是东荒神君。是啊，若不是神君早有忌惮，怎会不亲自前来。事已至此，倒是多说无益了。
“原是如此，”他低声道，“当初我已有了准备，但此时仍然不想连累其他无辜的族人。”
“你叔父，不无辜，”折丹声音很轻，却透出一股平静的无情来。
虞照影一怔，只能道：“若有什么罪责，我愿意替他扛了。”
折丹却又道：“他自己做的事，为什么你要来扛？”
“他对我有养育之恩，不可不报，”虞照影道。
“恩情，”折丹顿了片刻，倒是在真的发问了，“大于是非么？”
虞照影一时答不上来，目光落到折丹身上，又摇头苦笑，“你不会明白的。”
折丹再开口，便让他走。
虞照影无声立着，过了一会儿，明晞走了过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却是同样的话：“走吧。”
“我……”虞照影欲言又止。
“来不及了，”明晞低声道。
他们又听到了动静，走出巨石后，见到好一众狐狸。虞方正赔着笑脸，而司幽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来。
虞照影面色更为难看，他下意识让了一步，回头正想提醒明晞，却见明晞已经撤开足够的距离，也站在了他身侧。
司幽径直走过去，看见了倚在巨石后的折丹，便俯身把他抱起来。折丹没什么抗拒，他目光漠漠的，头顺势倚在司幽肩上，像是累极，很快又合上了眼睛。
明晞有心不想引起注意，司幽经过他身边，却还是投过来一眼。他挑了挑眉，随后转身正对着明晞，有些惊奇地道：“一只小妖怪，这样命大，还险些认不出你原来的模样。”
折丹那染血的衣袖垂下来，他本人好像睡着了一般。明晞只虚虚地看着那影子，并未满眼地看折丹。他语气平稳地道：“只是侥幸而已，模样是障眼法，不足为奇。”
司幽冷笑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虞方战战兢兢地道：“神君还请随小神回南漠，小神设宴招待神君……”
“好啊，”司幽应了，没再跟明晞计较。
一众狐狸又远去了，虞照影怔怔地立在原地，叹了口气，又去扯明晞：“让你不要来，你偏要来。回去吧，免得神君再找你麻烦。”
明晞没答应：“我来与不来，他都会知道我没死。如今关头，我怎能为保全自己就不管你。我留下来，反正我命大。”
宴是设好的，本就是虞照影的生辰。安置好折丹休息，司幽也真的应邀落了座，他不接虞方的敬酒，却也没有发威发怒，一副平易又宽容的样子，轻飘飘地问，上回赐予虞方护佑族人的草木长得如何了。
“已种下了，长了许多小苗出来，分栽在了族中各处，”虞方连忙拱手，“族人衰弱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多谢神君。”
司幽含着笑，下一句却道：“本座的祭司，如何又在你这里受了重伤？”
虞方铁了心要作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此时更显得惊慌至极，连连请罪：“是小神的疏忽，族中边界常年设有阵法以做防护，前去迎驾的小狐狸不知道这个，才没有带祭司大人绕开。小神已经重罚那几个不懂事的，还请神君降罪。”
司幽耐心听着，又道：“原来不是故意的。”
“神君息怒，”虞方扑通一声跪下，就差额头碰地磕个头。
可司幽又不言不语，啜了小半口酒，便轻轻晃着酒杯，似是欣赏上头的青花纹。那里头的酒液也轻摇着，可突然又撒了出来。
一只狐狸不知从哪跑出来，跳上了司幽的膝头。它的脑袋拱到了那酒杯，也蹭到了司幽的手心。
宴上一时静了。虞方皱眉，眼中情绪几经变化，可他最终又低下头去，做他那请罪的诚恳样。刻意离得很远的明晞，却腾地站了起来，他震惊又骇然，生生地把一声喊咽回了肚子里。虞照影。
虞照影生得好，狐狸模样也漂亮得近乎罕见，于是大概司幽不怎么厌烦这莽撞的小玩意，他虽颇感意外，竟顺着摸了摸那狐狸的皮毛，而后笑道：“我见过这只蠢狐狸。”
明晞想说什么出来，可他像被扼住了喉咙，徒劳地进出着呼吸，无法张口。明晞看向虞方，可虞方良久之后，却抬头笑道：“神君若是喜爱，尽可带回神殿中。”
他这样自然而然，仿佛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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