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晞把从虞方那里得来的灵草种在了门口的扶桑树下，心里有疑，他还是不敢贸然去送给朝颜。定时浇水，松土，过了几日，那灵草青绿如初，不见长高也不见枯萎。明晞的注意力从开始的十分心思，到后来也只剩了两分，剩余的八分在他做的一个梦里。
好像是从重遇白泽那日开始的，梦里开始出现令他不敢逼视的东西，取代月亮挂在天际，照得四野雪亮。星星不复存在，而天光比极东的雪要更为明亮。借着这样的光，他看清了青草下爬动的小虫子，以及五颜六色的花朵，在以往月光倾覆下，它们从不会出现在视野里。
梦境一日一日重复，明晞在梦里直视着天光，直到被刺激得泪流满面，而后突然醒来。
老扶桑的那些故事里讲，不凡的神族总能得到冥冥之中天意的预示。套用在自己身上，明晞也觉得十分适用。就像白泽所说的，外面日光灿烂，他应当去看一看。
明晞自顾自在心里想定了，至于到时所见是不是真如白泽所说，他倒不是很在乎。谁都说他年纪还轻，他当然也深知自己算不得大，于是敢仗着这一点去轻狂。少年心性，至多最后一句“大不了”收场。
“你去过外面吗？”他问老扶桑。
老扶桑眯着眼睛，盯着那株灵草：“这是什么玩意，我竟叫不出它的名字，怕不是什么妖草吧。”
明晞不爱听他这样故意扯开话题，于是不再理他，琢磨着是时候把这灵草拔出来，送给朝颜。
刚要动手，朝颜来了。她笑吟吟的，上来便与明晞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神君答应会治我灵力衰弱之症，今日起，我便要到神殿去了。”
明晞一下懵了，满脑子都是虞照影那只小狐狸跳上司幽膝头的画面。他腾地站起来：“到神殿去做什么？”
“去照看花草，”朝颜道，“神君说，神殿里的花草缺照应，而且我留在神殿里，灵力衰弱之症不须什么特别的法子，也能自然痊愈了。”
“你……”明晞半天，只蹦出几个字，“你真的考虑好了？”
“嗯，”朝颜笃定地点头。
明晞给她看地上那株灵草：“我为你找来了一棵新的，其实你不用去的。我……”
“我知道，”朝颜打断他，“你又要说神君坏话了。明晞，你还是个小孩子，容易记仇，神君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棵灵**自己留着吧，好歹也是宝贝，日后也许派得上用场。”
明晞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朝颜告辞。
蹲下来盯着那灵草发呆，没察觉到过了多久，明晞又听到了流萤喊他。流萤的伤早养得差不多，恢复如初后便离开了，眼下她紧随着朝颜来，明晞心里莫名沉了一下。
“我要去神殿了，”流萤眼睛亮亮的，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明晞噎了一会儿，“你去做什么？”
“去照看花草，”流萤道。
明晞暴躁起来：“神殿有什么好，司幽那个王八蛋，怎么能骗着你们一个两个上当？”
流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上次承蒙祭司大人所救，他身受重伤，不知后来如何。我是去报救命之恩的，你相信我……”
明晞不再说话了。对于折丹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立场。那朵蔫了的喇叭花，让他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
但他思量得清清楚楚。没有立场又如何，得不到回应又如何，折丹无意又如何，等他神位尊上，能将司幽踩在脚下，折丹自然唾手可得。从前老扶桑这么劝他，他不听，如今却是自己明白了。
自南漠归来，明晞愈发坚定这个念头。他没有察觉到，自己那青涩的情意被慢慢摧折得变了味，曾经莽撞出口的 “喜欢”，如今只变作了据为己有的执念。
一刹那他又冷静起来了，淡淡地道：“那你去吧。”
在扶桑树杈上躺了一夜后，明晞跳下来，打算把那棵灵草挖出来扔了，而后就出发，从极东走出东荒去。
但他落地刚站稳便吃了一惊，前一日还活得好好的灵草，今日茎叶枯黄地萎在地上，又是经他手便死了。
司幽还是不能信！明晞冲进屋去找老扶桑，话未说出口想起老扶桑不会同意，便急中生智地撒了个谎：“听说在东荒的最边上，有一棵仙草，吃了能获几百年修为。你知道东荒最边上是哪里么……”
“想要？”老扶桑瞪他，“听谁说的？”
“虞方，”明晞面不改色。
老扶桑念叨起来：“想让我帮你去拿？我可不能白白帮你去取。”
“没问题，”明晞微笑，“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什么都可以作为交换。扶桑爷爷，你是个好神仙啊……”
老扶桑直摆手：“一边去，小兔崽子。等我拿回来，再跟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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