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没有开灯。闭上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一直在想方亦杉那几句话。
李啸天挑了挑眉：“看不出来你那师兄还挺缠人的，这才几点钟就开始查岗了？”
方亦杉横了他一眼：“查什么岗？他敢查我？你搞反了吧大哥？”
李啸天捏着嗓子夸张地学他刚刚打电话的语气：“‘刚出门在路上呢，准备去接你下班来着’，我说你这恶心巴拉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都跟谁学来的？”
方亦杉给自己开了瓶啤酒：“靠，你以为我想天天这么装乖卖傻啊？这不是没办法嘛。我这时候不做点牺牲怎么套住他？”
李啸天也跟着抓起酒瓶和他丁丁当当碰了碰：“不是，我想说你这样一天天的有意思吗？”
方亦杉嗤笑道：“有意思啊，反正我觉得好玩，我还没玩够呢，说了你也不懂，天哥，你真的应该看看梁希他每天小心翼翼努力讨好我的那个样子，太好笑了。”
太好笑了？原来他做的这些事情，看在方亦杉眼里就是四个字：太好笑了……
十点多，外面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开关啪嗒一响，头顶的灯亮了。梁希眯了眯眼睛，抬起胳膊挡光，然后听到方亦杉的声音：“师兄？你已经在家了啊？”
梁希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方亦杉一边窸窸窣窣换鞋一边细声埋怨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半天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梁希转过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我就问问你是去接我下班还是去找人喝酒的？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方亦杉一愣，他今天其实没喝多少，梁希怎么一下就闻出来了？他皱着眉抬起袖子嗅了嗅：“那个……我和天哥出去吃饭了，不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嘛，就稍微喝了几杯。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不要生气了。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不找他了。”
——那当然了，你和人背地里合计着算计我，当然得瞒着我，怎么能让我知道？
梁希听着他刻意放软的语气，想到他对李啸天说的那句“你以为我想天天这么装乖卖傻”，瞬间觉得又难受又恶心：“方亦杉，你爱和谁吃饭和谁吃饭，爱和谁喝酒就和谁喝酒，我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没那么无聊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管着你。我就想问问……”
到底是有多好笑多好玩啊？还没玩够？哪天玩够了呢？玩够了你还想做什么？
可是他看着方亦杉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就说不下去，最后有些疲惫地抹了把脸站起来：“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意思，等你明天脑子清醒了再说吧。”
方亦杉果然露出那种又委屈又伤心的表情：“师兄……”
梁希简直怀疑他的每个神情、每个语气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非常精确地掌握着那些让他愧疚、让他动摇的技巧。一时间梁希心中怒气更盛，完全压不住火了：“还有，身上这么重的酒味，你今天睡沙发吧。”
这话说得虽然夸张，倒也不算假，梁希随着腿伤的加剧，越来越珍惜身体和健康，烟和酒这些都是不碰的。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劝过方亦杉好几次了，方亦杉大概从来没听进去过，估计也觉得他这多管闲事的样子很“好笑”吧。
想到这里梁希又狠了狠心，补了一句：“要不是你现在没地方呆我就直接赶你出去了！”
这一晚上梁希睡得特别不安稳，一开始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睡过去，又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梁希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晾方亦杉太久，但是真要原谅也不是今天晚上的事。
他没有理会外面的敲门声，很快又睡了过去，然后乱七八糟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梦见在三更堂的时候，一会儿梦见当年的舞狮比赛，一会儿梦见半月板摘除手术，再然后他又被敲门的声音唤醒了。
也许是刚刚的梦太真实了，他的膝盖开始跟着隐隐作痛。在这漫长的十年时间里，梁希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他一直觉得自己拼尽全力给了方亦杉最好的。但事实证明，方亦杉并不需要，他没想过方亦杉这么讨厌他，——于是这一切都变得全然没有意义了。
梁希很少在旁人身上发泄情绪，更别说对方是方亦杉，此刻却只觉得心中的失望与疲累无以复加，他好像吼了一句：“滚。”
敲门的声音很快就顿住了，可是梁希并没有觉得轻松，心里反倒是更沉更痛，这么一来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他摸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三点。到了三点半，隔着一道卧室门，还能听见方亦杉在外面吐，比一开始吐得更厉害了。
梁希又不可能真不管他，烦躁地披着衣服出去，斥道：“方亦杉，你到底喝了多少？！”
方亦杉靠着浴室的玻璃门坐在地上，脚边堆了一大团纸巾，还有没擦干净的秽物。梁希怔了怔，只见方亦杉脸色惨白，呼吸又快又急，好像喘不过气，根本不是喝醉酒这么简单。
梁希脑子里瞬间一凛：“你喝酒之前是不是吃了甲硝唑？”
方亦杉转过脸，眼睛红红地看着梁希，点了点头，然后一低头又吐了，估计能吐的都吐完了，再吐就全是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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