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也真是不容易,英才莫问出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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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阁之上,程闇凝视着那一抹渐渐融入暮色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安:“这个人不是个善茬。”
祁禹点头:“一掷千金,能有这样手笔,又不是皇亲国戚高官要员的人,整个大明不超过十个,可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说他是打顺天府来的,烟雨楼对于北方的消息一直闭塞,到也难怪。“程闇叹了口气,又想到了别处,“今年将我这个‘其枋先生’的名头打出去,真不知是福是祸。”
祁禹皱眉道:“其实我不是很理解,你也不是贪图名利的人,躲在暗处也不是不可,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风险打出个神乎其神的名头呢?”
这下好了,整个江南都该知道烟雨楼有一位巧夺天工的营造大师了。
“因为我想参与一件寻常匠人无法企及的事情,并且拥有较高的话语权。”程闇苦涩的笑了,“我有私心的,‘其枋’是我……家学的名号,但是家父之前未摆到明面上宣扬,借此一用,也希望能做出些流芳千古的成就。”
祁禹顿觉心中了然,程家乃是营造世家,如今被灭了门,程闇估计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暗中振兴家学。
说到底就是一缕执念罢了。
“我的假身份准备的怎么样了?”程闇突然问道。
“都办好了,即使是锦衣卫也查不出来什么的。”
程闇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接下来,既然雍元应下北上之事,现在就要遣人去准备了。“
“派渊献去做,”祁禹笑道,“这小子精力这么旺盛,却成日在屋子里画图,该闷坏了。”
程闇听他这么一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差不多能出师了,正好去帮我先在北京勘地择址一番。走,我们下去看看他。”
此时楼内客人已经散尽,九层楼灯火辉煌,却寂寥清净,只有洒扫小厮在各层静静劳作。
程闇刚踏上中间的旋转楼梯,祁禹却已经飞身而起,御着轻功几息便落到最底层。
“……”程闇心情复杂的一圈圈走着楼梯,九层楼下的腿脚酸软。
终于到达大堂,他幽怨的瞥一眼已经喝上小酒的祁禹,想着该把人工电梯的设计提上日程了。
烟雨楼地上有九层,下面也暗藏乾坤,三层地下室盘踞地底,一层做后勤,二层用为仓储,存放着各地珍奇,数十名小厮正在点数元宝,打包装箱。
二人绕过堆了满地的钱箱,进入一处暗门,沿着幽深的隧道下行,来到程闇日常起居的所在。
即使是经常来这里,祁禹还是不禁为眼前的画面所震慑,倒不是因为这里有多么富丽堂皇。
那是一种奇异的脱离感,祁禹心中感叹,就仿佛这处地方不属于大明朝一般。
入眼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墙壁上点着盈盈火光,将房间照的如同白昼。这里一根柱子也见不到,全被刷着白灰的素净墙面所遮掩,墙面层层转折,遮住深处的其他房间。
正中放了一张矮桌,四围没有椅子,而是铺了柔软的棉垫和毛皮毯子,此时正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盘膝坐着,伏案画图。
听到动静,渊献眼睛一亮,忙搁下手中的笔,兴奋的站起身来:“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他只比程闇小一岁,站起身甚至比程闇还要高上一点,可是这声降了辈分的“师父”叫的却情深意切。
“乖。”程闇脱了鞋子,走到毛毯上,扫了一眼渊献刚刚画的图,工整干净,孺子可教。
他由衷一笑:“画的不错,都快把我比下去了。”
渊献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哪能和师父比,我这就是雕虫小技,师父的图才是精绝……”
“呦,这么谦虚啊。”祁禹在一旁咋舌,“倒是没见你对我多收敛,来,叫声师叔。”
“我呸!”对上祁禹,渊献立刻龇牙咧嘴起来,“我敬佩师傅那是因为师父的营造学问惊为天人,你什么都不会,还腆颜占我辈份上的便宜。”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当初是谁在官道上救了你带你回烟雨楼?救命之恩就这么报答的?”祁禹狞笑,拎起渊献的耳朵把他揪的嗷嗷直叫。
“那也是因为我和师父有缘!”渊献拳打脚踢的反抗,二人将毛毯软垫混的一团糟。
程闇观战半晌,突然出声:“桌上有墨,你们要是把墨碰翻到毯子上,我就看着你们去莫愁湖边洗,洗不回原样就别回来了。”
“…...”此话一出,二人立刻收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乖巧的盘坐下来。
渊献讨好的将桌上的瓜果推给程闇:“师父您请。”
程闇揭下面具,眉眼终于露了出来,桃花眸子,挺翘的笔尖,正是少年气质。又因为常年居于地下,皮肤苍白细嫩,在三人之中倒显得像是最小的那个。
他拿了个桃子啃,满足的眯起眼:“徒儿孝顺……哎,有些人啊,向来都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祁禹哼一声,也抢了个桃子:“你们二人一唱一和,我自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他用余光瞥着渊献,见他正在一脸认真的帮程闇拨核桃,心里泛起莫名的失落,嘴上却语气带刺:“当时就不该心软,什么无家可归,这小子活该流落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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