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前顺着林既明指出的路走了大概有四十分钟，这才看见一个闪着冰蓝色荧光的大牌子——星宫。
张前站在门口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这门脸还真是不小，装修瞧着也是很上档次。
张前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了。汪云八成还在星宫没回去。不然她要是发现自己这么晚还不在家，肯定是要找他的。
张前在门口站了好半天，都没有瞧见汪云的影子。也难怪，哪有老板娘出来站门口的，又不是要摆什么招牌。
张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他发现这会儿他要是进去，竟然都没话可说。
“我是汪云的儿子，我来找汪云。”
“我是汪云的儿子，我来接她回去。”
也许在平常家庭来看，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但在张前这儿，他就感觉都挺扯淡的。
还是回去吧。从这儿走回去，也得十二点多了。这会儿温度不是那么高了，毕竟凌晨了，甚至还有些微风吹过来，张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连风和空气的味道也是陌生的。村里到了这个时间都是漫天的繁星，安宁平和，只有偶尔的狗吠声。而这里，此刻，他独自淹没在一片的灯光霓虹里，耳边是汽车的叫嚣，是一座小城的夜繁华。
马路上来回零星过几辆车，张前站在路中间的黄线上等。前后都有汽车擦着他跑过，车轮滚滚，不知去向。
这一刻，他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独自不合群地站立着，怎么瞧着都有些无辜。或许，这其实就是一种叫“孤独”的东西。
但张前这人，他的倔骨头早就长歪了。夜半独自多愁善感黯然神伤怀疑人生什么的，不适合他。他迈着步子，继续往回走。
林既明倒是没有张前那么悠闲。他说让文姨不等他，但他知道文姨肯定会等他。时间有些晚，林既明抻着长腿跑了三条街，总算是看到了自家的小区。
这小区打眼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活动居住地。跟林既明在长绫桥那块儿的那间秘密基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夸张点说，基本可以是天上和地上的区别了。
但他林既明是个凡人，还没成仙呢。所以他喜欢地上，不喜欢天上。在林既明的心里，那不是家，那就是个房子。还是他失去最宝贵的人的地方。那地方，是他心里的原罪。
进了电梯，林既明对着电梯的门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的脸。这挂彩的地方太明显，肯定是瞒不住文姨的眼睛。嘴角被张前贴了个创可贴，看着还算顺眼。
但不知道是不是电梯门映出来的成像关系，林既明瞧着自己照出来的一张脸，莫名奇妙觉得肿得厉害。
“你这脸，明天早上得肿了。回家拿热鸡蛋滚滚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张前的这句话。张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支着眼皮瞄了他一眼，同时端起面碗喝了一口汤。
“啧。”林既明皱着眉头继续看自己的脸，越看越觉得肿。肿肿肿，怕是要肿成个大圆饼。
林既明叹了一口气。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林既明伸手捏了捏鼻梁，走了出去。他心想张前这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跟自己还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总能有机会再见到，到可以考虑考虑交这个朋友。
林既明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心里，刚想转一圈儿却又转手把钥匙抽了出来。
过了两秒，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随后探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不算精致好看，确是温柔和蔼。
“文姨。”林既明笑着唤了她一声。
只要文姨在家，林既明就总是这么进门儿。他会把钥匙掏出来，插进锁心里，弄出一连串的动静。但他不会动手把门转开。他知道文姨听见声音肯定会来门口迎他。
比起自己拿钥匙开门，他更喜欢文姨为他将门打开。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一样。比如......证明他回来还是有点儿意义的？
少年人的别扭心思，各有各的别致，猜不透摸不准，甚至就连林既明自己，有时候都搞不清楚自己心里那些或幽微或翻滚的波澜。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那么做，其实没什么为什么，很多东西，不过是情绪趋势着潜意识造成的身体反应而已，纯属于心理驱动的生理现象。
“你又打架了！”文姨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
文姨看着面相和蔼，性格上也很温柔，但教训起林既明来，倒还是铿锵有力的。其实说教训，反而更像是埋怨。
林既明这个年纪，该是很烦被人啰嗦说教的时候，但对于文姨，林既明并不恼，甚至还很开心。
“过来我看看！”文姨轻轻捏着林既明的下巴来回转了转，“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早点回来，别跟人打架，你这一天天的......”
“文姨，文姨。”林既明赶紧握住文姨捏着他下巴的手，轻轻搓了搓，“你先让我进门儿啊。”
“还知道进门儿呢！”文姨瞪了他一眼，让林既明进来，“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吧。”
“我吃过了。这大半夜的，别折腾了。”林既明笑笑，“我不饿。”
“真的？你可别骗我啊。”文姨还是盯着林既明的脸看。
“真吃过了。”林既明伸手比了一下脖子的位置，“面汤都到这儿了。饱和了，再吃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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