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筱白再次出现在元虚面前时，就连这位在天清观内镇守过不知多少日子的道长都神情一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产生这样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并非来源于外表，抑或是心境，今日眼前的青年，看上去实则和昨日的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寻常的一处，却是他的灵根，竟然又从眉心正中向外蔓延出了一截。
灵根是天生的，拥有了便不会失去，没有的也无从修炼，根骨都是自打娘胎里带来，出生时什么样这一辈子就会是什么样，古来至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后天发育这一说。
元虚看眼前这气质平平无奇的青年，终究也说不出有何超凡之处，直到他仔细打量筱白的面相，才终于恍然大悟一般一把执住对方的手，十分严肃地问：“你昨日在山道上，究竟干过些什么？”
筱白便把那滴露水所化成人形的故事说给了元虚。
元虚大为震动，赶忙将筱白周身几处大穴点住，凝神探入他的识海内查看，除了几许徘徊不散的忧悒，倒没有多少不受控制的气场残留其中。
筱白当真如他所说，为那露水所化的女孩分担了绝大部分的负面情绪，可要说伤心，却只有一点淡淡的愁绪，真要算起来，不过是还不知如何向意中人表明心迹的失意，这点烦恼，恐怕连苦楚也算不上。
“所有那些黑气里盘桓的东西，你当真都看见了？”元虚再次难以置信地问。
“看见了。”筱白老实点头。
“你看见了什么？”元虚再问。
这次，筱白迟疑了一会儿，他竭力搜寻着脑海，寻找一个适当的措辞。最终他眉目舒展开来，缓缓得出一个坚定的字眼——
“我看到这人世间。”筱白回答。
元虚听了那话，恍然间便想到一个人，那人已经走了许久，却也在远眺天清观山道的时候说出过类似的话。
筱白并未察觉到元虚的异样，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陷入一种半思索半发着呆的状态里。血魂石里住着的人昨晚在梦里就告诉过他，他由于缺少一魂一魄的缘故，对各类喜怒哀乐的极端情绪都不如常人那般敏感，也正得益于此，看待问题常常能找出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角度，那些原本能轻易将一个人心智摧毁的黑气，到了筱白的体内，不过是拓展了他识海的容纳程度，让他的灵根更深，根基更牢固罢了。这样剑走偏锋的做法虽然鸡贼，却到底没有违背筱白原本希望快速增长修为的初衷。
还在梦里时筱白就那样感叹过——
原来缺少了魂魄还有这样料想不到的好处，早知道便人人都如同我这样不就好了，那样世间不就会少许许多多的伤心事，大家都能圆融通透、平静快乐些了。
“哪有那么简单？”石头里的仙人只是笑笑，回答他说，“我曾经和你一样，在山道上听过那些风里的哭声，一开始，我也只觉得其中很苦，迫不及待想要抹除去那样的苦，而后修行得久了，我才渐渐能够从中分辨出来，苦也不完全只是纯粹的苦，那里边，同样还有思念、希求、和爱，人的七情六欲都源自于际遇加诸己身时的感受，一生虽然悲喜无常，却也好过无知无觉，无知无觉，虽不觉得苦，却也不会爱了。”
可是是否许多的苦，原本就与爱相关？
听了石头里仙人的话，筱白蓦然产生了那样的想法。那话他没问出口，是因为忽而就想到了贺顾之的一双手落在肩头上的触感。不会的，他又安慰自己说，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不过是外门一个最不起眼的弟子，能遇上本已是一件幸事，哪有什么苦不苦的。
他已经懂得不该强求一人心的道理，如此，便也只求能得那人多看一眼，多惦念上一分。
山谷里忽然吹来一阵风，掀动了筱白的额发。他在风声里听见一句细细的安慰。
“白哥哥，白哥哥，你开心些......”
他知道，露露一定也和方小荣一样得到了应允，得以住进那块血魂石里。
一抹久违的淡笑重新回到了筱白的唇边。
他不再如昨天那般消沉、彷徨、而又患得患失了。
正如石头里那人说的，他终究距离自己想做的事，又更近了一步。
“知道了，”他轻声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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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累到考虑弃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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