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愤愤而去，边走边骂咧咧，“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自己有多高尚。”
小李无力地靠在孙梦兰身上，喃喃道，“孙医生，我好怕……”
孙梦兰眼疾手快搂住小李，打断她，“小李，不怕，有我在，不管怎样，大家都在一处。”
小李无声地点头，孙梦兰只觉肩膀处湿了一片。
那名穿中佐军服的男人第二次出现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人多了。已经被许了“副院长”职务的人、上次跟在身边说蹩脚汉语的军装男子，另外有五个穿了一身军服的环绕着他。
那人走路身子不晃，眼睛似看着前方眼珠却在各人面上转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老院长身上，看了足足有两分钟，最后移开视线，似乎对老朋友说话一样亲热，“怎么样，我的朋友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对此，无人回应。席地而坐的众医生有的愤怒地看着他，有的若有所思，有的被饿得奄奄一息，已经神思昏迷了。
那个说汉语很是蹩脚的军人冷哼，“你们中国人，总有一些不识抬举的，今天，我们也是为这些人准备了好一顿盛宴。”他狞笑着，指向走廊尽头的宽阔处，那里钨丝灯已经燃亮，照得亮如白昼。
坐在牢门处的男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边，不由得惊叫一声，在他附近的人纷纷凑上前看了下那个方向，只见得那里已经摆满了各式刑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刑具上竟有片片暗黑，分明是经年累月受讯人的鲜血遗留。
众人相顾而视，从对方脸上看到的惊恐又再次加重自己的惊惧。
那人很满意，继续操着蹩脚的汉语说道，“怎么样，朋友，现在考虑好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回答，已有人将目光看向院长和主任。院长和主任似乎感受到注视，脊背挺得笔直，两双眼睛在中佐、军服男子和“副院长”身上一一扫过，那“副院长”被他们一瞪，自是心中有愧，倒退了半步，低下头来。军服男子反倒是上前一步，睁大眼睛，与他们对视，“哎呦，看起来这两位朋友要我们帮助才能想清楚，来人，拖过去。”
立时便有人将二人拖到刑具处。将他们绑好。
军装男子也跟了过去，“副院长”似乎不忍直视，跟着中佐留在原地。
那中佐将众人神情遍览无遗，他笑道，“你们猜，这两人是一受刑就回心转意了呢还是死不悔改呢。”他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将这二人性命说得如此不值一提，众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愤怒又恐惧，却无人敢说一句。
就在大家各想心事的时候，刑讯处已经动起了刑。那啪——啪——皮鞭抽入肉体的声音让众人心里发紧，开始的时候院长和主任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声音来，不知道日军这些人添了什么作料，主任已经随着鞭子痛苦叫出来，大男人的闷哼与惨叫在这长长的牢狱走廊里回荡，鞭子击打皮肉的每一声在耳边炸响，都像是抽在自己身上一样，众人不禁头皮发麻，骨头发紧。
中佐很满意，他笑道，“他们要撑不住了。”
他一一审视这些人，最后在孙梦兰脸上顿住，“孙医生，看起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可以。”
孙梦兰愣怔，这个人很是面熟，却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做过什么。
中佐瞧她陷入迷茫，也不提点，看向她身边的赵春和，“你是她的朋友吗，女孩儿家身上最好不要留疤，等这两人完了，就你替她受刑吧。”
孙梦兰很是愤怒，而身旁小李抓紧了她的胳膊，手臂上的凉意和颤抖又让她冷静下来。她冷冷开口，“要杀要剐随便，要我投靠你们，那不可能。找人代我受刑？哼！我宁愿死了，也不会连累别人。”
中佐似乎听了一个笑话，他大笑着，“能说这话的人，大抵是刑具不够，或者诱惑度不够。既然你这样说，待会儿试试看你的嘴和你的身体哪个更结实一点。”
无意间，中佐似乎在孙梦兰眼里看到数年前，那场泰山脚下的相遇，那时这人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美丽清灵得像是三月樱花，可惜，后来……
他回了神，继续道，“怎么，诸位朋友们，你们考虑得如何，皇军迟早有一天会占领全中国，你们是那一天再投降还是现在就投靠我们，现在投降，免得吃些皮肉之苦。说不定，那时候你们就，化成灰了。”
赵春和嘻嘻笑道，“也对，等你们将中国全部占领，我们子孙无穷代之后了吧。”
众人无一人敢笑，都提心吊胆，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中佐听了这话却笑了出来，心道这个中国人很有胆色，随即他记起这人那日跟踪孙梦兰时二人是在一起的，不由得心里升腾起一股恨意，他道，“这位医生朋友骨头很硬，等那边二人受不住了，就将他换过去，好好伺候一下。”
孙梦兰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愤怒极了，她那双似含了春日之樱的眼睛此刻正恨恨地瞪着他，看得他浑身一冷。
牢内一片寂静，中佐吩咐人搬了椅子，自己坐到拐角刑讯处，似乎是玩弄耗子的猫，看着眼前受讯的二人，上了年纪的院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正当盛年的主任，也是哼哼的声音愈发微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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