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长”于心不忍,别转了头,不敢让面前之境入了眼,生怕一个忍不住,就求了情。
似乎看出此人的不忍,中佐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便道,“副院长,你去忙吧,此处不需要你了。”
“副院长”“感激涕零”,道了谢,手忙脚乱地跑远了。
鞭子与皮肉相击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似一把无形的刀,磨得人心头钝钝的疼,孙梦兰眉头拧在一起,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忍受着痛苦,扛过去了不负所望,扛不过去,午夜梦回自己都不敢直视自己。
在痛苦中凌迟了好久,鞭击声才停止,穿着大头皮鞋的男人蹬蹬地脚步声和什么东西擦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及至近前,众人这才看清,院长和主任被打得失了神智,此刻被这些人拖着一路行来,扔进牢里,那鞋子和小腿处灰渍与血液晕染开藏红色的花瓣,衣服上斑斑点点血迹沾染似开了梅花。
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一番七手八脚地抢救之后,发现二人只是晕过去了,这才放下颗颗悬着的心。
那中佐悄无声息地,又出现在了牢门口,他看着里面闹剧一样围做一团的人,略一沉默,“把这两人带出来,好好招待一下。”
那被点中的两人当下吓得软做一处,抖若筛糠,任由人架着出了去,两人相对而视,看着这些不知流淌了多少鲜血在其上的刑具,内心反复着国人的信仰和自己的职业素质,以及即将到来的刑讯,一人心一横,将眼睛闭上了。唯独最边上的人痛苦地嗫嚅出声,“别打我别打我,我加入你们。”
这声音不重,却像是骤雨兜头而下,又像是滚烫的开水洒在身上,做好心理准备挨打的人登时就看向声音的发出者,这真是一个胆小的人,胆小又懦弱。
中佐闻言,似是意料之中,很是淡定,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刚刚有人说话吗,我没有听清,再说一遍。”
那人抖抖索索,“我说,我愿意加入你们。”
中佐似乎没听到没看到一般,四处看着,“真是抱歉,还是没听清说什么。”
那人似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喊出来,“我愿意加入皇军。”
那人喊完,似乎整个世界都静了,他似乎听见内心有什么东西崩碎了。
就在这人兀自发怔的时候,身侧被绑束在刑具上的同僚怒喊,“陈重,你混蛋。无耻。丧心病狂。”
中佐看向这个奋力嘶喊的青年男子,厚厚的玻璃镜片也挡不住他的怒目而视,他整个人似是一团烈火,头发丝根根倒立,他暴怒着,“陈重,你忘了大家说过什么了。”
被唤作陈重的人泪眼朦胧,恐惧和绝望已使他崩溃,泪水不争气地哗然而下,喑哑着嗓子,“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妻儿,我不能死啊,我死了,她们怎么办,范琛,若我像你一样,没有留恋,自然也慨然赴死,对不住了,范琛。”
被唤作范琛的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奈何日本大兵们将他在老虎凳上绑得着实严实,动也动不得。似是好友的背叛和眼前的境地对他刺激过大,他愤怒地大叫着,“陈重你个懦夫。你们这些天杀的日本鬼子,侵略我国家不算还要奴役我人民,你们不会成功的,迟早有一天,中国人肯定会打得你们滚回你们老窝的!你们唔!唔唔!”
中佐揉了揉耳朵,早有伶俐的人将范琛的嘴巴捂上,范琛只能不停地唔唔着以示自己抗议。
中佐摆摆手,“给这个叫范琛的,上刑吧。”
陈重也未被释放,同其他二人被绑在老虎凳上看着,范琛一下下受着鞭打,嘴里唔唔地发出惨叫,骇得众人也是浑身发紧。
中佐似乎很是享受这种环境,他坐在一旁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一边用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扶手,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又似忽然想到什么,招手叫过说汉语很是蹩脚的军官,军官弯腰,听他附耳说了什么,那军官一脸意味深长,带了两个手下,径自开了牢门,把孙梦兰带了过来。
孙梦兰也不挣扎,正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赵春和又紧张又愤怒地趴在牢门口,大叫着混蛋,要来换孙梦兰的话。
孙梦兰回头安慰,“别担心,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在日本兵推搡下,到了受刑处。
中佐歪了头看她,玩味地笑道,“孙医生,我刚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情,特意叫你过来,告诉你。”
孙梦兰不搭话,面色冷冷看着不断受着鞭打的范琛,在鞭子击打皮肉的声音和范琛吃痛“唔唔”惨叫的声音中,中佐低沉的嗓音响起,“把你们这些口中喊着爱国的人叫过来,上刑具上吓一吓,或者打一顿,就会老实很多。再不济,我还有法子叫你们来降。这个陈重,就是个例子。”
孙梦兰理也不理,无声地看向陈重。
行刑的人把陈重放下来,推搡着孙梦兰,将她绑在老虎凳上。
孙梦兰压下心内的慌乱,她反复对自己说着一句话,生死有命,当重于泰山,当有节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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