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绝望似是海水一般向她蔓延，孙梦兰绷着一根神经，像是担心自己一旦松懈，就会软弱地哭泣，像是已经投靠日军的人一样懦弱自私。她提着气，看着眼前穿黄色军服的人手提长鞭，鞭尾处还沾染着自己同仁的血液，鲜艳欲滴。这两人挥舞着鞭子，鞭子交叉着击打到她的身上，外衣单薄，当下就被抽破，连带着肉皮都见了红。孙梦兰贝齿紧咬住下唇，那本因连日来的饥饿与干渴皴裂的嘴唇此时轻易就她咬出血来。鲜红的血液倒灌进嘴里，咸腥的味道刺激着她清醒了不少。
她死死地盯着穿中佐军服的人，恶狠狠地，眨也不眨。
那鞭子噼啪地抽打着她，她身上不断地增了新的血口，衣服上一片片的红，那红色似乎要滴下来。唇上的血珠汇集成一条线，沿着她光洁的下巴滴答而下。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痛呼，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同样被绑在老虎凳上的范琛，早已不忍地别开眼去，他对这个承受着痛击的女同事由衷地佩服，更怕自己看了惨景流露出的心疼与不忍，会加重日本鬼子对她新一轮的毒打。
中佐眼里慢慢升起雾气，这个樱花一样美丽的女子，像是富士山上的白雪一样干净澄澈的女子，本该享受世间美好的一切，此刻却要在地牢里慢慢破败、死去。然而她又是那样不肯屈服，不是轻易能攀折的脆弱的花朵。这一瞬，不舍、惊叹、赞赏依次闪现在他好看的眼睛里，最后出场的阴谋在他眼里久久停留。他悄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嘴角微微上扬，扯起意味不明的微笑。他招呼军官男子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军官男子听了恍然大悟，又似觉得这是一个顶好的主意，点头哈腰道好。
军官男子一脸阴笑，带着牢里众人聚集到此处。三十多人面有菜色，连日来的饥饿让他们早已无法站立，他们只能互相搀扶着，勉力站定。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无法接受。
他们尊敬和喜爱的孙医生，此刻正受着鞭刑，她的衣服被打得破碎不堪，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顺着刑具滴答而下，老虎凳下汇聚成一条红色小溪。
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她眼睛红得很，似乎下一秒就有血珠滚落下来。贝齿已经陷进下唇里，血珠不断地冒出来，唇角血迹缓缓流下。伴随着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的，是孙医生喑哑的闷哼，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压制得很低很低。
小李心疼得很，若不是旁人拉着，早就扑上去了。
赵春和朝前跨出两步，大义凛然，“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换我来。”
军官阴恻恻地笑，不发一词，将目光转向中佐，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中佐嘴角仍旧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不置可否，站起来一一扫视众人，那些人颇为惧怕他，一部分人已经麻木地任由他看，一部分人惶恐地低下头去。赵春和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我们一群大老爷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女孩儿家替我们受罪。你们换我来。”
中佐嗤笑，也不再看他们，吩咐道，“继续，别停，我倒要看看中国女人的骨头有多硬。这个不肯服软，打没了就再找下一个女人来。”
这群人里的女子听了莫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们一方面不忍孙医生再受毒打，一方面又不希望轮到自己承受一样的酷刑。
孙梦兰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用了全身很大力气，才说出话来，“你放心，我会……让你看看……中国……女人的骨头……也很硬……我就算死……也不会……求……求饶……”
赵春和心疼地就要扑上前，早有士兵拦下他来，赵春和嚎叫着，“你们这群天杀的日本鬼子，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放开她，放开她，你们这群混蛋。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赵春和结束了嚎叫，他低下头颅，小腿处早已被一柄长剑贯穿，他被迫跪在地上，那人一下子拔出长剑，赫然是中佐，这人冷冷地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男人的后背，双手握住刀柄，高高举起，顺势又在他后背上砍了一剑，血液一下子喷薄而出，溅得他裤子上和上衣上都是血。
赵春和登时剧痛难忍，躺倒在地上。小腿处、后背处的鲜血汩汩而出，很快地面一片鲜红。
被囚的医护人员们呼叫着就要上前，中佐举起刀，嘴角挂着冷笑，不用言语就已吓退众人。
孙梦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内心剧痛，她充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这群魔鬼，若是真有地狱，这群人合该被拉下去。
击打的声音混合着皮肉的剧痛，奇异地让她慢慢丧失意识，昏过去前，她似乎看到赵春和痛苦的眼神，和他慢慢、慢慢向这个方向爬来。
日本大兵看着孙梦兰头颅猛地垂下来，心里一个咯噔，忙暂停了击打的动作，看向中佐。
中佐展颜一笑，看着孙梦兰和老虎凳，明明是对此处众人说得，却看也不看他们，“你们不知道这个刑具在中国是作什么用的吧，这叫老虎凳，是最让犯人们叫苦不迭的一种刑罚，慢慢地在她腿下加砖，加到她受不了之后，再继续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及时救治就算了，再受这种酷刑，往后就算人救回来了，腿也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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