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事儿?”
程渭深摊了下撑在车窗上的左手:“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乔辛洲叹了口气:“那上来坐坐吧。这儿不能停车,你把车停到东停车场,我先上去了。”
结果这一找车位就找了快半个小时,程渭深头都大了,乔辛洲住的是个年岁挺久的老式小区,这儿居民的平均年龄在五十岁往上,这大过年的,不少年轻人跑来给长辈拜年,公共停车场被挤得满满的,乔辛洲的私人车位又不能给他用,最后程渭深只好把车开出小区,停到路边还没开门的商铺前再自己步走回小区里。
循着郑铭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乔辛洲的家,刚抬手要敲门,发现门虚掩着,便拉开门进去。
程渭深站定在门口,入眼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他的视线在屋子里四下看了看,这里作为一个独居男性的住处,还是整洁又干净的。程渭深想起以前两人合租时,他一钻实验室就能好几天昼夜不分,哪里顾得上回家,乔辛洲就经常帮他打扫,等回到家时,看到窗明几净的样子,心头总是柔软,被乔辛洲的手一戳就能软乎乎地陷下去。
“喵——”
听到这一声儿,程渭深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乔二白高高地竖着尾巴,一人一猫对视半天,乔二白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人自己不认识,吓得一溜烟儿地跑回沙发下躲着。
程渭深笑了笑,扬声问:“要换鞋……”
“嘘!”乔辛洲端着茶杯,瞪了他一眼:“有人在睡觉,你小声点。”
程渭深:“???”
说好的独居呢?他想把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吃下去。
一刹那程渭深有种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地被别人侵入的危机感,他警惕地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乔辛洲。
程渭深酸溜溜地说:“居然带人回家,小乔同学你学坏了啊。”
又一想那人怎么现在还在睡?
程渭深更酸了。
乔辛洲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你?”
程渭深面儿上依旧波澜不惊,他端起茶杯,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乔辛洲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取下眼镜,颓然地揉了揉双眼。
程渭深怔了怔,他这时才发现乔辛洲的神色透露着难言的疲惫和哀痛,心头噔的一声。
记忆里的人从来云淡风轻,即使是少年时分也甚少喜怒形于色,只是他格外擅长从乔辛洲的眉眼间读出他的心境,是真心地在和他笑,还是怀着小坏的心思,在背地里掐算着给他下绊子。
渐渐光阴隐去,真正长大后的小孩儿被扔进生活中摸爬滚打,要是别人早就蹭了一身的黑,或麻木或阿谀,或虚伪或精明,只有他还一如往常高傲冷漠,在灰白的人群里披着一身的云霞。
有人说,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可程渭深爱上乔辛洲,是琥珀色的威士忌里,盛着眼花缭乱的霓虹光。
程渭深伸向乔辛洲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茫然无措地看着乔辛洲戴上眼镜,再次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乔辛洲:“?”
程渭深笑了笑,问:“你今天没事做吧?”
乔辛洲:“啊?”
程渭深站起身:“有人在睡觉,不方便说话,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乔辛洲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我晚上得回来做饭……”
“不会让你夜不归宿的。”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乔辛洲看着飞速退却的行道树,车越开越远了。
乔辛洲托着下巴问:“果子呢?”
程渭深:“在我爸妈那儿,我这两天负责好几场手术,顾不上照顾她。”
乔辛洲:“那你还顾得上出来乱晃?”
程渭深:“手术不用再做了。”
乔辛洲:“嗯?”
程渭深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病人今天中午……没能下了手术台。他还那么小……实在是太小了,要是能再大些,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
这一句话刺中了乔辛洲心里最疼的一部分,他鼻尖一酸,想到陆思源,昨天勉强地撑起强大来护着他,这时候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陆思源得了病,有一天也要躺在病床上,**满浑身的管子,被开膛破肚,最难过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哪怕都经历过了,他的命依旧留不下。
程渭深突然听见啜泣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回头时,便看到乔辛洲泪流满面的样子。
程渭深着实被他这阵仗唬到了,想出言安慰又实在不知道缘由,生怕哪句话再刺激到他,只好打着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闪,一手握着乔辛洲搭在膝头的双手。
车厢里一时间只能听到“咔哒咔哒”的声音和乔辛洲压抑的哭声,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伤痛正在折磨着他,程渭深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能让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发出这样绝望而无助的哭声,哭泣似乎从来都不是他们男人的权利,尤其是到了这个年纪,多难多痛的事情都得咬紧牙关咽进去。
程渭深想起中午被宣告死亡的小孩,一阵难言的难过充斥在胸腔里。
是了,只有死亡,是多坚强都扛不动的东西。
哭声渐渐停了,乔辛洲想用手擦掉眼泪,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程渭深紧紧地攥着。
这不发现还好,一发现了乔辛洲觉得分外难堪,毕竟他岁数不小了,还能哭成这副样子,实在有点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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