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施行的是旬休制,每十天休息一天。恰逢旬休,许霖邀钱庄归家一叙。
为许霖读书着想,许楚楚只要一有时间就给他送午饭。
每逢午休,钱庄总能闻见许霖饭盒的香味儿,想尽办法尝上一口,更是难忘那滋味。
如今许霖亲自邀请他归家做客,岂有不去之理?
钱庄到许家时,先被摆满庭院的油纸伞吓了一跳。再定睛细看时,却是惊喜连连。
自来读书人都爱风流,江南那边的绘墨油纸伞平州没人不羡慕。
平州本地人虽也有研究的,但到底文风不盛,这年头颜料墨笔极贵,就是精心仿制出来,成本也是居高不下,索性卖素面油纸伞,反倒划得来些。
本地做不出,便只能由南往北地运,南方一个价,北方又是另一个价。
大部分读书人家里头不算富裕,对价格望而却之的不在少数。
这才导致平州普通人用的多是些素面油纸伞甚至是棕榈叶做的蓑衣,焦黄伞面或是黑褐斗笠,总让人觉得头顶脏兮兮的,心头更加不舒坦。
钱庄家中也算小有薄财,曾得过一把绘竹伞面的江南油纸伞,可如今,瞧着这满院姹紫嫣红,竟觉昔日那把伞黯然失色。
“许兄,这、这些是?”他眼睛还黏在最中央那把绘牡丹的油纸伞上,喉咙几近失声,吞咽好几回口水,方能顺利问出话来。
许霖要宴请钱庄,怎么可能不先告知许楚楚?
得知钱庄身份后,兄妹二人默契地加快进度,赶在旬休日前把油纸伞完工,才有今日之景。
心知许楚楚的特别不宜显露于人前,许霖从容搬出几张竹椅,请钱庄坐下,方道:“不过是舍妹闲来无事捣鼓出些许颜料,我兴致一来于纸上作画,想起近来多雨,便试着用画纸做成油纸伞。谁知竟还真让我做成了。”
这话钱庄自然不信。
先不说许楚楚单看外表便知年龄尚小,怎懂研制颜料之事;再者制伞的技艺多掌握在江南世家手中,又或是手艺人传家的绝密之技,怎可能让他们一试就成?
况且,钱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出身当铺自幼锻炼眼力,他识货的本事还是有的,这院中的纸伞,可比外头卖的要好上太多。
不止是好看,更是好用。
此时此刻,钱庄忽然明白许霖邀他归家的用意何在。
桌上摆着许楚楚方才泡好的花茶,钱庄取过一盏慢饮一口,正欲回话,才忽觉口中不似一般茶水的苦涩,反而透着清甜,心中更是觉得这许霖不是一般人。
稍顿片刻才试探道:“可真有你的许霖,我在外头花上几十两银子都未必能得一把江南那边的油纸伞,你这儿倒是有更好的。怎么样?若是兄弟想买,你可愿出让几把?”
许霖笑而不语,一边轻啜茶水,一边让许楚楚把伞都收起来。
却见许楚楚灵巧地收拢伞骨,放到墙边。
伞面上层层叠叠的花朵当即化作弯弯曲曲的折痕,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很快聚拢在一块儿,如同等待盛放的花苞,静静倚在墙角。
连许楚楚这样瘦小的姑娘都能轻松拿放,钱庄眼里看到的,不止是美,更是一朵又一朵成片的商机。
见钱庄眼里仿佛冒着光似的,许霖心知时机差不多了,便招呼着钱庄一块儿吃饭,一边道:
“那日得的颜料不多,再者我亦无多少闲暇,拢共只做了这些。但若是钱兄想要,我兄妹二人愿以每把十五两的价格把它们全都托付给钱兄,只要给我二人留下几把度过雨天便成。”
才十五两!
要知道,钱庄那把伞可是足足花了五十两,才从朋友那里买来的。
这年头家里没钱的如何学得起书画,制伞绘墨技艺又长期被江南世家垄断,外头素面油纸伞都是二十两起价,许霖这些伞却只要十五两一把!
钱庄几乎就要失去理智,把许霖这些油纸伞全都买下来。但他到底还是强自忍住,犹疑道:“贤弟可是说笑罢?这些伞若放到外头,五十两也有的是人要,缘何要卖与我?”
许霖轻笑道:“其因有三。一者是为结交钱兄这个朋友,二者是为将来筹措些路费,三嘛,则是想和钱兄谈笔生意。”
“生意?”钱庄皱起眉头,静待许霖继续往下说。
许霖这才一指满院子的伞,“不瞒钱兄,我这些伞的确好用,但上面的颜料持久度却不行,大多只能保持一年的鲜艳。将来我还会继续研制,做出来的油纸伞仍旧会托给钱兄转卖。
而我唯一的条件,便是希望钱兄当铺收来的货物,能够优先供给于我。”
“只是这样?”钱庄简直不敢置信。
许霖点点头,笃定道:“就这些。”
钱庄这一顿饭是吃得满脑浆糊,只想着赶快回家同叔父好生商量,还是许楚楚提醒,这才拿了一把伞回去以作参考。
果不其然,钱庄和钱家叔父随后连夜赶到许家,同许霖签订契书。
但契书上却不是十五两一把油纸伞的价格,而是言道:许霖供给钱家油纸伞,钱家代卖,双方七三分成;而钱家当铺收来的东西则需要优先供给许霖。
当然,当铺里那些真正的好东西人家才不会露给许霖看。所幸许霖要得也不是那些。
双方签订契书十分爽快,看完整场的许楚楚不由感叹,许霖真是太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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