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
清淡的声音响起，仿佛风雨到来前的湖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墨色身影一闪，瞬间便出现在了距离他们三丈外的屋顶上。
“我不过是，想来拜访一下两位老朋友罢了。”
“那正好。”
夙渊笑了。
“我这里正好有酒，赏脸来一杯吗？”
“……不必。”
白筠的视线径直越过他，看向了那个被夙渊护在身后的人。
那道在万年的梦魇间无数次出现的身影。
似乎有一声叹息落下，不知是悲是喜。
“子落，真是好久不见啊。”
听到那两个字，青鸾莫名的颤了颤。
好熟悉的名字……
察觉到他的颤抖，夙渊默默地牵住他的手，扣住了那在夜风中显得微凉的指尖。
白筠的目光在两只交叠的手上瞟过，落到了别处。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人的回答。
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他自嘲般的轻笑一声。
“我以为这么多年不见，你总该有一些话要对我说的。”
青鸾依旧默默地垂着头。
对于白筠来说，便是无言的疏离与拒绝。
只有夙渊知道，他不过是因为害怕而畏缩。
失去了记忆的青鸾，怎么可能回答的了白筠的问题呢。
夙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不准备告诉白筠青鸾失忆的事情。
生于混沌之人，总喜欢看事情向有趣的地方发展。
白筠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
黯淡的血红色月光打在那道高挑清瘦的身影上，无端生出几分寂寥。
也是在这一刻，另一种别样的颜色，在他的瞳孔中开始蔓延。
“夙渊……”
青鸾终于肯开了口，叫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回去……”
他轻轻扯了扯夙渊的衣角，语气中的怯弱和哀求让夙渊心中一动。
“好，回去。”
夙渊弯下腰，稍一使劲就打横抱起了青鸾。
他真的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有些轻薄的白纱层层垂下，与夙渊身上红黑相间的颜色映衬，竟显得十分和谐。
“那么，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夙渊转过身，目光向白筠的方向微微偏转，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还请冥王殿下，自便吧。”
就在他准备抱着青鸾，从魔宫之顶一跃而下的时候，身后却又传来白筠的声音。
“等等。”
夙渊不悦的皱起眉。
“还有何事？”
“……”
过了半晌，白筠才缓慢开口。
语气中，似是有万分艰难。
“为什么？”
“嗯？”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夙渊一愣。
很快，他就明白白筠并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在问他怀中的青鸾。
嘴角的弧度漾开，直至变成些许恶劣的神色。
“嗯，是为什么呢……”
感觉到怀中的青鸾有挣扎的趋势，夙渊抱着青鸾的手微微收紧，制住了青鸾的挣动。
“为什么……他背叛了你？还是……为什么，不愿给你一个回答？”
如此赤裸裸的揭开别人的伤疤，夙渊却笑的仿佛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白筠。”
他笑叹道。
“已尽的缘分，又何谈什么因果呢。”
一黑一白的身影消失在屋顶，只剩下了一道孤寂的人影，和着满地清冷的月光。
白筠的表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那些痛苦，那些深情，就像一张面具一般扯去，只剩下令人发寒的漠然。
他抬起手，放在猩红的月光下，细细端详。
——肤色白皙，光滑细腻，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在隐隐跳动。
——可只有他知道，那张惨白的人皮下，是早已腐朽的枯骨。
手背慢慢的覆上了眼睛。
那被遮挡住的，却不是眼泪，而是满目的猩红。
他突然低低笑了。
“既然，你早已背弃了我……我又何必，装出这幅深情的样子。”
……
另一边。
夙渊抱着青鸾沉默地走着。
他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
沿途仆从看到自家尊上一脸阴沉，全都远远的避开，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们。
但是，有一个人，却总是在这种时候显得不大知情识趣。
没走出几步，青鸾就又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
夙渊歪了歪头，墨染般的瞳孔中闪过烦躁的情绪。
他箍紧了怀抱，一言不发。
青鸾见他没有反应，复又出声。
“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
手指突然用力，在怀中那个不安分的家伙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给我安静点。”
“呃！”
夙渊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下手丝毫没有留情，几乎让青鸾疼出眼泪来。
可即便如此，青鸾还是努力想要挣脱夙渊的怀抱。
明明平常是那么温驯的一只鸟儿……
遇到了那个人后，却这样一反常态。
真是……过分的不听话呢。
夙渊勾起一抹冷笑。
“行，你自己走。”
毫无征兆的，他便松开了手。
咚的一声，是身体摔在地面上的闷响。
那白纱包裹下的身体，顿时青紫一片。
青鸾被摔得有些懵了，纤细的手腕支撑着身体，好半天才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是想要自己走，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粗鲁的方式……
眼眶顿时有些泛红，长睫扑朔，便有朦胧的水雾缓缓浮起，好不可怜。
但这并没有让气头上的夙渊心软。
不等他站稳，夙渊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向前拽去。
他走得很快，目不斜视，大步流星，丝毫没有考虑到身后那人的感受。
青鸾却没他这么轻松了。
他看不到前面的路，不敢迈大步子，只能踉踉跄跄的被他拽着前行，狼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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