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还会醒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深切的希望，能直接死在那一天。
……
“子落。”
白筠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他知道，他已经醒了。
冰冷的气息萦绕在青鸾的鼻尖。
青鸾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好疼。
无处不在的疼痛向他席卷过来，比那恐怖的夜晚更甚。
好冷。
单薄的衣服抵不住寒气的侵袭，让他不由得蜷起了身子。
身体本能的在恐惧，可意识却从未如此清醒。
他清醒的认识到，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万余八百多年。
八百年和那个人在一起，一万年守在那个人的陵墓上。
这里的时间真是太久了。
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他究竟是属于原来的那个世界，还是属于这里。
既然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是为了等那个人……
他回来了。
但是，他恨自己。
时间不能磨平创伤，只能让恨刻骨疯狂。
他们都是被套在刑索里的人。
如果一个人的死亡，能换来两个人的解脱，倒也是个划算的主意……
这样想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明明前一秒还在害怕的瑟缩，下一秒却低低的笑了起来，一定很像一个疯子。
青鸾暗想。
白筠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理解他的笑声。
“白筠。”
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响起，连青鸾自己都愣了愣。
“嗯？”
“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床前，一把拽过青鸾脖子上的锁链，把他拉到床边，伸手抚上那纤细的脖颈。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谈什么？”
他毫不客气的撕扯着他的伤疤，不只是身体，还有心尖。
瘦削的肩膀猛地抖了抖，却没有试图去躲开他的触碰。
“我知道……你恨不得让我生不如死。”
虚弱的身体，即使是说几句话，都不得不休息几秒。
“可不可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掩去其中的决绝。
“给我个痛快。”
这样对我们都好。
掐着他的手突然松开。
白筠久久没有说话，让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青鸾已经可以预想到，他会吐出的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白筠的声音缓缓落下。
“可以啊。”
他笑了起来，语气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死亡，可比活着简单。”
青鸾默默地垂下了头。
有些过长的白色长发垂到榻上，露出脆弱的脖颈。
白筠的手搭在他的后颈上，隔着皮肤摩挲了几下那块骨骼，把散开的白发捋回了身后。
“不过，不是现在。”
他低下头，咬住了青鸾的耳垂，添上几分水润的光泽
“有一些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顿了顿。
“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让这一切结束。”
“什么问题？”
青鸾哑着嗓子问道，内心却泛起苦笑。
他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问过自己不止一次了。
但是，既然他曾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现在，依然不会。
“当年……是为什么？”
白筠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切痛苦的源头，都是因为他毫无理由的背叛。
他始终想不明白。
这是困扰了他近万年的心魔。
从断崖上跌落的时候，白筠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在乎缘由的。
他那么爱那个人，可以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颗早已扭曲的心脏。
“……为什么？”
许是青鸾沉默的时间太长，他又问了一遍。
“无论原因如何，也不能再改变什么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他固执到。
“只是一个答案么……”
青鸾的表情，突然有些轻松。
白筠俯视着他，看到那像扇子一般的纤长眼睫不安的颤了颤。
他似是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因为另一个人。”
“因为谁？”
他紧紧追问，青鸾却撇开了话题。
“你还记得，你一开始捡到我的时候，我是在被谁追杀么？”
白筠怔了怔，想起了一个名字。
“是他。”
青鸾叹了口气，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所有的疲惫顷刻涌出，那双浅淡的眼睛，也慢慢无力的阖上。
“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
“白筠，履行你的承诺吧。”
……
有的时候，事实并不重要。
毕竟，他要的，不就是一个答案吗？
他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一个，对于他来说，最合适的答案。
不过……倒是有些对不起那个家伙了啊。
他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青鸾有些想笑，却已经没有笑的力气了。
他等了许久，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传来。
他露出些许迷茫的表情。
“为什么……”还不动手？
肩膀突然被人大力推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白筠就已经把他按在了床上。
“怎么……你还想再——”
青鸾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根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唇上，迫使他消了音。
那冰冷的温度让他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我稍微纠正一下。”
白筠的声音从上方落下，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的是，真实的答案。”
青鸾的面色苍白一瞬。
“就是因为那个人……”
“嘘……”
白筠再次打断了他。
“你知道，刚才谁来过吗？”
“谁……”
“那只聒噪的老虎。”
青鸾怔住了。
“它……告诉你什么了？”
“你说呢。”
白筠笑了笑，从他的身上爬起来，顺手把他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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