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 is empty, and all the devils are here.
——William Shakespeare
人类为什么要这么痛苦的活着？
在寒冷漫长的黑夜中，与蝇蛆为伴，感受着身体缓缓腐烂，生满作呕的冻疮和脓包。
伤口流出的脓血混合着灰尘，凝结在干裂的皮肤上，被蛆虫一口口蚕食殆尽。
这个冬天……真冷啊。
会有很多人死去的吧。
包括自己。
即使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却还是逃不出死神的游戏。
心脏的跳动变得缓慢，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
他能清晰地看到晶莹的雪花落下的白色痕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消失在污泥中。
就这样死去的话……会是去天堂，还是地狱呢。
如果地狱是这个样子的话，倒还不错。
丑陋，却最真实。
“喔……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弱小生命啊……”
那已经阖上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面前没有任何人，身后也没有。
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么。
就是不知，是饿的，还是冻的。
等自己下了地狱，都不知道是饿死鬼还是冻死鬼，可真是有些让死神难办啊……
这样想着，他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起来，带着讶异的语气。
是真真切切的在耳畔响起，尽管他的四周除了正在腐烂的尸体，一个人都没有。
好烦啊……
别来打扰我。
要死了，也不能给个清净吗。
“这样有趣的孩子，死了便太可惜了。”
耳边的声音喂喂的叫了几下，拉回了他已经涣散的思绪。
“……你甘愿就这样死去吗？”
“你还这么小……人间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悲欢离合，都还没有感受过，便要死在阴暗污浊的巷子里，成为蛆虫的排泄物。”
不甘心……又如何。
但是，与其每天都要受到陌生的人的打骂，为了果腹去和乌鸦野狗抢腐臭的食物，死了，不是更好一些吗。
最起码，不会更糟了。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呢？”
“你能像所有正常人一样沐浴在阳光下，永远不用在黑暗中苟且偷生，你会拥有无边的权利和财富，甚至能坐到万人之上的位置，把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踩在脚下……”
“听起来，真是个非常划算的筹码呢，不是吗？”
覆满血污的干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又是这种无聊的剧情……蛊惑人心，找人签订契约的恶魔……
“那么……你想要什么？我的灵魂么？”
他动了动因为寒冷而麻木的手指，拍走一只落在身边，已经在思考从哪里下口的乌鸦。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的灵魂，不好吃，也不值钱的。”
“有趣就够了。”
那个人落下一声轻笑。
“你还有最后几秒的考虑时间。”
“魔鬼先生，也是有很多正在等待的客人的喔。”
“这样吗……”
他笑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当然没问题。”
“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啊。”
灵魂这种东西，本来也不属于自己。不要说那些丰厚的筹码，就算是拿来换一个面包，又有什么不可呢。
“真是个识时务的孩子。”
那声音在耳边低低的笑起来。
“把你的心脏祭献给黑暗，成为我的信徒，然后——”
“毁灭一切吧。”
毁灭一切吗……
在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浮现出神经质的笑容。
“我喜欢这种感觉。”
他和那个人，准确的说，是那位魔鬼先生，一同笑了起来。
没有理由的，单纯的想笑而已。
笑声毫不顾忌的放大，冲破了静谧的夜空，吵醒了休憩的乌鸦。
在一片乌鸦扇动翅膀的哗啦声中，瘦小的身影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向巷子深处走去。
边走边笑。
明明只是孩子的年纪，却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般苍凉和肆意。
状似癫狂。
深夜的巷子里，只有绿眼睛的野猫经过，发出凄厉的哀叫。看到那个蹒跚行走的肮脏身影，受惊一般的远远窜开，踩掉了不知谁家的几片屋瓦。
巷子深处传来咒骂的声音，渺远而不真切。
……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子的尽头。
那个孩子看起来至多十余岁，瘦弱的身体披在一件宽大的黑斗篷下，遮住了面庞。满是冻疮的脚直接踩在冰冷的地上，斗篷下摆拖在泥泞的污水中。
一队带着皇家勋章的士兵从他的面前跑过，看了看他的发色，便直接忽略了他。
为首的那个人带着队长的勋章，看起来很是着急，不停地催促后面的人。
“这么晚了，他们在干什么？”
他的嘴唇没有动，想说的话就已经清晰地传给了那个人。
“王储。”
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储？”
“一个银色头发的可爱小姑娘，几日前被人发现出现在这里。”
王储吗……
站在巷口的少年歪了歪头，被斗篷遮掩的精致面庞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看了眼士兵离去的方向，走进了另一条巷子。
风吹起他的兜帽，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
缩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羸弱的女孩。
她的面孔几乎被脏污覆盖满，头发一绺一绺的打着结，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知已经多久没有清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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