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嘬了一口茶，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
沈重楼平静地垂下眼帘，嘴角上扬：“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小域主今年虚岁双十，早成年了，比明月大的可不是一点点。再者……”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少见地涣散了一下，很快又回神，若有所思道：“有的时候，被很多双眼睛看着并不是坏处，至少，这能证明，他的一举一动对很多人来说是举足轻重的，当个被忌惮着的狮子总比当毫无反抗之力的兔子要强——依我看，这位小域主十分乐在其中，他的野心跟他的年纪可不成正比。”
沈重楼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犀利的话。老陈讶然地转头看他。
自他们认识以来，这位老弟总是温声细语的，再紧急的境况，他都没发过火，没说过重话。这让他有种错觉，好像他永远都会是这样，不温不火，细水长流。脸上的笑好像被千锤百炼过一样，是最适宜最柔和的弧度。
可今日这一番点评，却让他隐约能窥见传闻中那位“一子破敌”的太子门客，再往前推演一点——这位像水一样的沈大人……或许也曾经是像火一样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怎么了？”
老陈一惊，倏然回神，飞快地转移目光。
当年北凉军退后，有心人把消息压了下来。所以大多人只知道有位惊才绝艳的谋士孤身退敌，却不知道那位谋士是何许人也。他也是无意间得知的，这也是他非要把明月塞给沈重楼的原因。
但这些话，他可不敢跟沈重楼说，压下这些事的人权大势大，他暂时还不想跟谢老太太作伴。
人一心虚，就容易手忙脚乱。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火烧屁股地站了起来，“我我我再去上壶茶啊，老弟你坐着！”
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喊：“明月！人呢？！快来给我烧壶水！”
沈重楼装作没看出异样的样子，低头吹了下茶沫。
一炷香后，他等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来了。
这份文书比之前更绝密，是动用了太子私令才调出来的，来人不敢用信鸽，亲自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这份比之前还要厚，因为这次调来的不只有谢老太的过往，还有所有与她有关的事件，但凡字句中出现她的名字，都在这儿了。沈重楼一边看，一边听来人说：“绝密卷宗不可离开监察院视线，沈大人请迅速浏览，浏览完由下官带回监察院。”
来人用平板无波的语气说完，便公事公办地盯着他。
“……”
沈重楼默了片刻，提议道：“大人请坐，喝杯茶吧。”
明月闻声而来，奉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后便不见了踪影。
这人摇了摇头，冷淡道：“不必，分内之事，”停顿片刻，他又伸出手：“沈大人之物，物归原主。”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小金牌递给他，入手那一刻，沈重楼猛的睁大了眼睛。
这位“冰冷先生”自己没什么情绪，却好像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垂眸问道：“怎么了？”
沈重楼僵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睛。
“敢问大人，回途的过程中，可有其他人碰过太子令？”
气氛好像一下子凝滞下来，沈重楼稍微沉下脸，一下子就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就连端着茶回来的老陈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敏锐地察觉言外之意，不由微微一蹙眉。
“没有，我保证。”
“……那就怪了。”沈重楼垂下眼睫。
“这块太子令，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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