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楼被那些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寺里。
玲珑可能是玩高兴了,还停留在状态里,看见火苗就要上前扑腾两下,现下正围着人家的蜡烛作飞蛾扑火状,拉都拉不住。
沈重楼道:“灵兽顽劣,给庙里添麻烦了,抱歉。”
领路的僧人刚巧是第一个给他开门的,满脸都写着不想和他说话,闻言也只是干巴巴扯了扯嘴角:“施主哪里话。”
说完就闭紧了嘴,好像再多跟他交流一个字就得折寿三年。
沈重楼不甚在意地笑笑,不着痕迹四处打量着。
这座寺庙坐落在偏僻之地,面积不大,从外看去破落不堪,从里看也没好到哪里去,墙面失修斑驳不一,窗棂上红漆脱落,乍一看像被老鼠啃得凹凸不平的老木头,但总体来说还算干净整洁,与外头乱七八糟无人修整的青石板比还是要好一些。
入门便是方方正正的大雄宝殿,大概是因为山腰地形限制,寺庙的格局修得也不甚规整,从前往后依次是大殿、偏殿,然后便是一栋不知是钟楼还是鼓楼的建筑,依沈重楼的猜测,十有八九是钟鼓合一,外沿用一圈围墙围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直寒酸得要命。
沈重楼鲜少见到这么简陋的寺庙,一时竟有些新奇,大殿前的院子里矗立着一人高的石碑,一座漆黑的宝鼎正正对着大殿的入口,上面用漆金小字密密麻麻刻了些文字,擦身而过之时,沈重楼瞥见了这个寺的寺名。
——普众寺。
他将这三个字在舌尖滚一圈,稍稍皱起了眉——他曾经帮太子修录过都城境内免税收的机构汇总,里面有一份都城内寺庙道观尼姑庵的名册,当时二皇子和五皇子勾结,铁了心要折腾太子,为防出错,他派人考察过每个地方,耗时极长。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都城在册的寺庙里,绝对没有这个名字。
黑户?
还是说,有人故意遮掩了这座寺庙的存在?故意让其坐落在这鸟不拉屎的半山腰,为了不引人注目?或者说……掩饰其真正的作用?
玲珑停在他的肩头,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用柔软的颅羽蹭了蹭他的颈弯。
“施主,这边请。”
沈重楼脑海中九转十八弯地掠过许多念头,却也不过是片刻时间而已,僧人将他引至偏殿,对着敞开的门扉,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重楼道了声谢,这僧人似乎从那些自我的情绪中剥离了出来,微垂着眼无悲无喜,道:“小庙简陋,施主见谅,房间已备好,夜晚无灯,施主莫要四处乱跑。”
沈重楼信誓旦旦地笑道:“那是自然,我这人从不做出格之事,就算你们方才把我晾在外面,我也是不会破门而入的。”
你没破门而入,你就是点了几把火。
僧人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低头念了句佛号,飞快地走了。
沈重楼关上门,点亮了桌上的烛台,玲珑作势就要往上头扑,沈重楼连忙把它搂住了。
“我刚点好的,可别扑灭了。”
玲珑在他怀里探着脑袋望他,小绿豆眼亮而有神。
沈重楼道:“好玩?”
玲珑用力一扑腾,从他怀里窜出来,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家伙确实如它主人所说,用处挺大,也挺糟心,先前让它去后院偷些火油,它差点把人家厨房烧了。
沈重楼微微摇头,绕过桌子推开了旁边的窗户。
这寺庙的构造很神奇,偏殿坐落在大殿之后,推开客堂的后窗,一转头就能看见大殿的尾巴。
此刻,那尾巴灯火通明,仿佛整座寺庙的烛火都堆砌在那里了。
大雄宝殿不灭灯是规矩,这乍一看除了亮些并无不妥……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从窗边遥遥望去之时,大殿里一片寂静。
这个被硬生生打断的会谈原本十分隐秘,他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双方迅速地碰头然后交接信息,旋即便会离去,这座小庙恢复以往的杳无人迹。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有猪队友自己冲来送人头,还引来了一波棘手的人马。
原本半个时辰前便该离去的人,硬生生被沈重楼卡在这座小庙里,他们摸不准他的实力,加之他又表现得十分随意,令得他们不敢动手,只能陪他耗着,没想到耗到最后,还是把人耗进来了。
“……阁下,现在如何?”一位蓝袍僧人一手捻着佛珠,还算平静地问道。
被他称为阁下的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看架势,俨然是一行人之首,眼尾有一颗妖异的红痣,落在明灭的烛火之间,鲜艳得如同一滴血。
他微垂着眼眸,颊边垂下一缕乌黑的辫子,问道:“先前抓的那个人,如何了?”
一人答:“不□□分,打晕了,关在钟楼。”
他点了点头,搭在膝上的手指漫不经心敲打着,盯着三寸处的地板,似在发呆,又似在沉思,在场之人随着他的动作安静下来,一时只听得见烛火燃烧的声音。
良久,他轻轻抬起头来,眉眼秀美得宛如女子,道:“敌不动,我不动。稍后找个契机,把钟楼里那人放出去,他若走,此事便当没发生过,若非要淌这趟浑水……”
他对面的住持适时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位阁下眼眸微眯,缓缓道:“若非要淌这趟浑水,他就是修成了仙,今日也得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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