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境况极其惨烈,黑衣人几乎以赴死之态冲入敌军之中,以命抵命为他们的小主子换取一线生机,夏侯弃看得眼睛都红了,名为元庆的青年好几次回过头来催他走,他的脚跟粘在青石板上一样,扯都扯不动。
沈重楼看得直皱眉。
姬临偏头看着他,眼中有极淡极浅的温柔,轻易分辨不出来,沈重楼若此刻回头看他,只能看得他如往常一样,姿态闲适,双手懒洋洋地环胸搭着,漫不经心地道:“义兄要出手了吗?”
沈重楼一愣,迟疑着转头看他,似乎被这一言击到了心坎上,却又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察觉了他的心思。
甚至于说,他都没有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姬临却比他更透彻地了解了自己。他眨掉余光中的厮杀,专心致志地把姬临笼进眼中,一时竟有些恍惚。
从何时起……这个从未了解过他的过往的少年,竟然能一语中的的猜出他在想什么了?
姬临感觉到他的目光,也不回头,轻轻地笑了一声,坦然道:“义兄不用疑惑,平安一直在很努力地了解你,从第一次见面伊始。”
沈重楼:“了解我……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茫然,几乎是喃喃自语,目光虽落在姬临身上,焦距却不在他身上。
为何要了解他?初见时他说的“这次别忘了”,是什么意思?他明明是个桀骜不驯、浑身是刺的人,为什么在他身边的时候,只露出柔软的肚皮?他是否很早以前就识得他?那位前半生狼狈不堪,愚钝求存的澜沧太子,他是否见过?
这个问题令他心神不宁却又得不出答案,生平头一次,他居然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走神了。
反观姬临,那道自语落进他耳里的一刹那,他几乎是按捺不住地心尖一软,整颗心脏像被扔进沸水中煮得滚烫,他好想回头去看看他,看看他低垂着眉眼,又不解又茫然的模样,他见过那样的义兄,惹人怜爱得要命,让人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恨不得把他狠狠搂进怀里,用轻柔的吻和缱绻的耳鬓厮磨搅乱他的心神,让他不要再想这些扰人清净的事情。
可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义兄胆子小,又乖又听话,他会吓到的……他会吓到的……
狠狠地将这几个字默念了数遍,姬临将所有喷涌而出的情绪压在深邃的眉骨下,压进颤抖的眼睫中,可他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有思想似的,灵活地钻进沈重楼虚笼的掌心之中,熨帖地一握,温暖炽热的温度,一下子将沈重楼握回了神。
“别怕,义兄。”姬临极轻极柔地说:“我会帮你的。”
两人这么几番对话,似乎犹豫耽搁了许久,可实则也不过片刻而已,姬临那只手稍触即分,除了最后指腹在他手背细嫩的皮肉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宽慰之举。
离开了那片软玉温香,姬临的心肠好似也忽然变得冷硬起来,他在月光下邪肆地挑起眉,眼中映着血肉翻飞的地狱,屈指成圈放入嘴中,吹了一个轻巧的哨音。
起风了——
长吟和嘶吼同时响起,玲珑和璇玑早有待命,不知从何处呼啸着冲出,后者巨大的虎身似乎比初见时还要更庞大些,锋利的虎爪能够轻而易举地撕碎一个人,玲珑倒是没变样,可它那彩屏一般的翅膀,只需轻轻一扇,平地便能涌起一阵大风,吹得人站不住脚,跟当初寺庙里的煽风点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沈重楼怔然地转头看姬临,“平安……”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今晚的月色太厚重,沉甸甸地压在姬临面容上,竟将他的面色压出了一丝苍白,他微微勾起唇角,仿佛对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反击感到不屑似的。
元庆等人被这等强助惊得微微愣神,直到姬临一声冷淡的语调响在他们耳畔:“还不过来?”
夏侯弃仿佛此时才缓过神来,悄悄将眼底的一点红意逼了回去,转头看着姬临,好似第一天认识他这个人一般,眼中复杂神色翻涌,还隐隐掺杂着点不易察觉的感激。
大约除了沈重楼,其他人的心绪便是拧成麻花那也是与他无关的,所以姬临淡定地从夏侯弃身边经过,手中薄刃一闪,闲庭信步般地步入了主战场。
廷尉府精兵三百,府卫大约有八百,两者合起来上千,就算姬临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也不可能真的掣肘住他们,璇玑玲珑力量虽大,但这种灵兽,团战时是很吃亏的,因为他们的利爪无法帮他们防备四面八方的敌人,反而还还会因对方人数众多而无从下手。
元庆等人一开始还迟疑,没有退出战斗圈,结果被姬临劈头盖脸地赶了出来,此刻围在夏侯弃二人身边,剿除一些腾出手来对二人发动攻击的漏网之鱼。
夏侯弃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不会真打算让姬临换元庆吧,我告诉你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
他话还没说完,沈重楼转过头来,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想多了”。
……是哦,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
他心当即落了一半,看着沈重楼利索地展开一个卷轴——上面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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