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是查过那粮铺了吗？”顾晚知不解，“还躲在这里做什么？”
萧明己视线一直盯着利民店铺，反问：“不知王妃查到些什么？”
“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那些米粮有从淮南、淮北来的，也有湘南、湘北来的……珉西府的赈灾粮就是从这四地调运而来。”顾晚知冷哼，“这家粮铺打着‘利民’的幌子，背后干的却是缺德的买卖。”
萧明己闻言，神情复杂地看向顾晚知。
顾晚知疑惑地抹了把脸：“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什么。”萧明己转过脸。
“我都能瞧出来，王爷岂会不清楚？”顾晚知说，“只要明天带兵抄了此店，自然就能找出赈灾粮的下落。何苦还赏他真金白银，平白便宜了那掌柜的？”
萧明己不甚同意地摇头：“曹顺说这粮面‘要多少有多少’，可孤怎么看，也没见到这铺子有什么囤粮的地方。你猜他的货是从哪儿运过来的？”
“王爷高招。”顾晚知恍然大悟，“好一个引蛇出洞。”
说话间，就瞧见赵顺给利民粮铺落了锁，甩着钥匙离开了。
萧明己和顾晚知噤了声，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
赵顺沿着街道七拐八绕，走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店。
萧明己和顾晚知后脚跟了进去，就见一花枝招展的女人娇声娇气地上前招呼他们：“二位爷可是生面孔，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萧明己：“……”
顾晚知：“……”
他二人面面相觑之时，一群莺莺燕燕凑了上来，两人落荒而逃。
-
人定时分，萧明己放下帐子正欲上榻之际，听到三下叩门声：“属下丁酉。”
“进来回话。”萧明己披上外衣。
丁酉一进屋就低着脑袋，余光只能瞥见宁王坐在床前，眼神更不敢四处乱瞟，回禀道：“属下奉命盯着赵顺，他从秦楼出来以后，回了城南的赵府。不多时，属下就瞧见几个小厮从赵府后门载了粮车粮食运往利民粮铺。”
“你可曾看清赵家将粮囤在何处？”
“赵家守卫森严，属下担心打草惊蛇，不敢跟得太紧，因此未曾看清。”丁酉回道，“不过，属下借着小厮卸货时，查到那米粮均来自淮南等地。”
“果然如此。”萧明己唇角微扬，又问，“那个赵家，又是怎么回是？”
“那赵氏乃是几年前白手起家的富户豪绅。”
萧明己了然地点点头，吩咐道：“你先盯着赵府，伺机找出囤粮的地方。”
“是。”丁酉领命告退，自觉带上房门。
萧明己翻身上榻，就听到房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不知王爷作何打算？”
听得一声清冷的问话，萧明己起身，撩开床边三重锦帐，抬眼望过去，就见顾晚知披着一件月白中衣，踏着月光而来，宛如月宫下凡的神诋。
“王爷？”
萧明己从眼前人的绝色美貌中回过神来，习惯性地调笑：“王妃今夜终于肯与孤同榻而眠了？”
“……”顾晚知微微皱眉，“床榻之间的玩笑，还请王爷日后少说吧。”
这几日，顾晚知一直独自宿在偏房，方才将睡未睡之际，将丁酉的汇报一字不落地听了，心中着实放心不下，这才过来想同宁王商量。
萧明己含笑敛起戏谑神色，问：“王妃可是有要事相商。”
“迟迟发不到百姓手中的赈灾粮、突然开起来的货源充足的高价粮铺、白手起家的赵氏、有恃无恐的赵顺……”顾晚知在床榻边的椅子上落了座，“若将这些疑点都串联起来，珉西贪粮一事也算水落石出了。”
“方才丁酉所言，王妃都听到了？”
顾晚知毫不避讳地点头：“王爷行事坦荡毫不避人，我在隔壁听得十分清楚。”
“王妃机敏过人、一猜就透。”此事本就无意瞒他，萧明己不再提这茬，“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既然王爷已查出赈灾粮的下落，此事便该快刀斩乱麻。左右王爷手握尚方宝剑，珉西知府不过只是一个从四品官员。”顾晚知说，“多耽误一天，珉西百姓就会多受一天罪。”
“邹缙是否参与贪粮敛银，尚无切实的证据。”萧明己微微摇头，并不认同，“国有法度，怎能仅凭你我的猜测就给他定罪？如此做法，孤与那鱼肉百姓之徒又有什么不同？”
顾晚知撇撇嘴：“自然不同。邹缙贪粮为的是一己私欲，王爷为的是一方百姓，那等小人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萧明己一笑，许是今夜月色太美，他心情大好，便忍不住与眼前人多说几句：“王妃可曾想过，孤今日手握尚方宝剑，珉西府生杀予夺皆看孤一人。倘若他日，孤手中握有更大的权力，是不是也能随意处置旁人？”
“邹缙贪粮弄权已是板上钉钉，纵使没有证据他也死有余辜。可谁能保证，下一个李缙、王缙也是死有余辜呢？”萧明己眸色深沉，“一国之大，若事事皆由人来定夺，难免会有偏听偏信怒极失智的时候。倘若依法度治国，凡事讲究一个证据确凿、合乎法理，便能减少许多冤假错案。”
“王爷深思远虑，倒是我意气用事了。”顾晚知感慨，“只是……历朝历代皆有法度，落到实处还是得看执法之人。眼下珉西千疮百孔，罪魁祸首不正是此地掌控法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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