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听说，灵州山川秀美，倒不是这明城喧闹市井之象可比的。”
大约是眼见在吃食上问不出什么破绽来，皇甫渊到时候安静了好一阵子。眼见这一顿饭就要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结束了，他却又不死心地问起了别的。
“灵州的山水虽秀，却多奇峰险滩，我哪里去得？”
孟晚歌笑笑，凭心而论，时至今日，她和皇甫渊其实也不过寥寥数面，还真是摸不透此人的心思。
无论人前人后他倒都是十足的谦谦佳公子，可这言辞之间，除了时时试探，似乎也不乏处处防备。
“我还想着，今日收下的画卷，兴许能聊以慰藉孟小姐的思乡之情呢。”皇甫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这画他日那人若要取回，应是去我七王府上较为妥当吧？”
孟晚歌一楞，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等会意过来，俏面一红，权当是没有听懂他的调侃之意，只顺着他前一句话答道：“那画中所绘山水，气势磅礴，高耸入云，灵州的山峦虽奇峻，却不若这般高。”
“是吗？”皇甫渊眼中笑意流转反侧，让人愈发难以捕捉。
“依晚歌愚见——”孟晚歌略一停顿，似做沉思之状，“画中所绘……只怕……只怕并非我大晋山川。”
先前那个汉子身形壮实，身材高大，绝不是一般大晋男儿有的架子，再加之，那人眼窝略深，脸部线条硬朗，眸中隐约透着灰蓝之色，须发也比寻常大晋男子较为茂密，虽然他的明城口音学得字正腔圆颇是地道，但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人实乃异族。
孟晚歌倒是不信了，以皇甫渊之能，会没有瞧出各种蹊跷。
这般高海拔的山，大晋没有，倒是多见于邻国东楚。
若不是“天机阁”那老头非让她什么顺其自然，原本她只答应了那个老头儿，假扮孟三小姐往柔然和亲，可没答应去做什么七王妃。
以她今时今日在“天机阁”英雄谱上的排名，随便更改她的任务，那银子可是要成倍成倍的往上翻的。
可是，她貌似也不缺银子，就权当是给莺儿多攒一份嫁妆了吧，她是铁了心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莺儿虽常常嚷着“天下男儿皆薄幸”，要和她作伴，可她终究还是希望这小姑娘他日还是觅个托付的好。
“天机阁”的这份差事，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莺儿终究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娃，不像她……
可早知道，这皇甫渊这般难缠，要不要卖老头一个人情，她横竖应该再掂量掂量的。
这佳肴虽美味，奈何吃的人却是各怀心事，倒是白白糟蹋了，好在，这顿饭好歹也算是吃完了。
因为孟晚歌还要回“撷彩坊”去选绣腰带的布样，这事儿或多或少总和皇甫渊带着些干系，所以皇甫渊再跟着总算是多有不便，一行人出了“珍馐阁”终于分道扬镳了。
再回到“撷彩坊”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然散去，孟晚歌当即选了一匹素净的雪缎，也就打道回府了。
这两日，徐嬷嬷倒都尽心督促着专心绣花样子，还好徐嬷嬷知道她女红不济，专门让人描了一个样式简单的兰花绣样。
这雪缎配上兰花，也可算得上别致。
这两日，她倒是权当拿学刺绣打发时间了，若不是园子里几个小丫头在说嘴，几乎忘记了这柔然的使臣今天已经浩浩荡荡入了明城。
柔然看起来倒是对这次的联姻挺重视的。这次前来大晋的使臣竟然有十五人之多，同时随着和亲队伍而来的牛羊马匹也不在少数。据说还有四匹专门的纯种汗血宝马。
这日，她正奇怪徐嬷嬷来催她绣花催的比前两日晚了些，徐嬷嬷就领着一位贵客登了门。
这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要替孟晚歌前往柔然和亲的李家小姐——李璃！
仔细算来，这是她和李璃的第三次见面。
桃花宴上的初见，她一身新绿，虽是飞扬跋扈了一些，但胜在神采飞扬。宫宴上再会，可说只是远远一面，但李璃艳红骑装在身，虽没有绝绝容色，却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唯独今天……
李璃一身湖水蓝色百褶长裙，上配一件同色系短襟小衫，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脂粉，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精致的流云飞髻。簪一支碧玉簪子……
打扮倒是刻意打扮过了，却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徐嬷嬷，我想和三小姐单独说会儿话。”
李璃一开口，孟晚歌心头已是微微一震，对着徐嬷嬷一个下人都是这般恭顺的语气，倒是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可这哪里是前日一身骑装要以一曲剑舞为自己践行的李大小姐，就更不是桃花宴上听闻心上人有美在侧就风风火火杀过来的李大小姐。
徐嬷嬷笑道：“表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徐嬷嬷大概也没被这个主子这么客气说过话，一时间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就招呼院子里几个在洒扫的下人退出去，：“莺儿，昨日里夫人还和我问起三小姐的情况，这方面，我自是没有莺儿姑娘清楚的，你也出来，和我说道说道。”
自从那日偶遇过皇甫渊之后，徐嬷嬷对孟晚歌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就连莺儿似乎也捎带脚沾了一点光。
这徐嬷嬷也学得聪明起来了，以往她总想着法子想在这西厢里拿大，好坐稳她将来掌事嬷嬷的位置。
可现在，她对莺儿倒是越来越客气了，左一个莺儿姑娘，右一个莺儿姑娘的，倒是叫不停口。
比如现在，她虽是想在李家小姐面前显显身份，却也是先给了莺儿一个台阶下。莺儿心底虽是暗暗一笑，却也不愿跟她为难，只答：“是，徐嬷嬷。”
等一应丫鬟仆从都退了出去，李璃瞧着孟晚歌，却是面露难色，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李家姐姐，你这是？”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显得有些尴尬，孟晚歌倒是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我……”
李璃看着孟晚歌，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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