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元勋父母早亡, 亲戚大多也失散, 没有人为他收尸入殓。
没有人来认领他。
一代官场枭雄, 死后没有得到任何尊重, 不堪的舆论终于如洪水猛兽蜂拥而至。
所有数人都在猜测, 他是畏罪自杀的。
可我知道,他不是。
他是为了追随伊曼才走的。
那个眉目敏感的中年男人, 在半夜满面泪水的男人, 为伊曼耗尽了他一生的心血,只有死亡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唯有死亡才能消去他在旅途中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我将他葬在了伊曼坟边。
一把黄土, 多少恩怨喜怒, 一笔勾销。
凌家被抄公,数月后, 后车库燃油筒爆炸, 引起火灾。
大火燃了一天一夜。
火蛇大口大口吞噬着那栋豪宅, 直到所有消失不见。
我后来回去看过几次, 周围改建了,唯一的标记就剩那棵树了。
断掉的地方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过了那么久。
那么久。
我心里是明白的,当我最后一次从凌家出来时的那天晚上, 伊曼就是一个垂死的病人, 她活不了太久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少吃半生的苦。做人是顶没有意思的。
我并没有机会告诉她, 前几天, 我在马路上见到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旗袍,与她一件旗袍是一个款式的。
她死了,我不能再与她说话了。
我开始喝一点点酒,倚靠安眠药入睡。体重减轻,白天吸很多的香烟。
如果不这样,我就无法入睡。
我总是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回头呢?如果当时回头的话,伊曼是不是就不会死?
现在我多么渴望她能够醒过来,我希望她能够再次控制我。不要不要丢弃我。
天气益发的冷。
有一天下午,我刚从图书馆出来,就接到了雷欧的电话。
雷欧每隔三两个小时就来一次电话,他喜欢随时与我联络,想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在哪里。他怕我突然消失,怕我不要他。
出事后,我的表现让他惶恐不安。
“迟迟,你在哪里?”
“市立图书馆门口。”
“啊,我正好下班路过那里,我接你,你在门口等我,不要走开。我十分钟后到。”
“好的。”
挂了电话,我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他。来往人群,一边喝着带冰块的矿泉水,一边无聊的东张西望。
有一阵我被矿泉水冰疼了眼睛,眼前一阵发黑。
我单手捂着脸,垂头待了会儿。
当我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伊曼。
她穿过人群,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行人,像一只涉水的仙鹤。乌漆的长发散在腰间,穿着松松的白色睡袍,一双水晶色的漂亮拖鞋。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鸢尾花的花渍,看起来那样洁净。
我当时被她的美丽所触动,心中怆然。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穿过人群后,也看见了我。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撅起嘴,笑了。向我走来。
“迟迟。”她笑着在我跟前停下。
我张张嘴,嗓子干的很,火辣辣的疼。
“你想不想我?”她斜着眼看着我笑问。
“想。”我要哭了,我感到自己的眼角灼热起来。
“你还跟以前一样。”她说“什么事都压在心里面,令人讨厌。”
接下来,我们一阵沉默。
然后她又问我:“那晚在桥上,我那样求你,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如果你回头了,我就不会死。”
我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感慨,再次重复一遍:“如果你回头了,我就不会死了呀。”说完后,她就袅袅走远,消失在人群中。
我的身体从头到脚一片冰凉,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走了之后,天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上海一时间昏天暗地。我等的雷欧一直没有来,他堵车堵的很厉害。
我一个人仓惶的逃进地铁,还是被淋得精湿。
回到家之后,雷欧还没有回来。我拿出手机,看见上面都是未接电话。
他一定急坏了。
可我却慢吞吞的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甚至吃了点东西,才给他回了电话,告诉他我很平安,已经到家了。
雷欧在电话里沉默了好半天,然后说:“你到家就好,我放心了。我现在去商场给平安买玩具,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说:“我没有想要的。”
“那好,我挂了。等我回来。”
他挂了电话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他那边传来瓢泼大雨的声响。
我倒了杯水,从包里拿出今天下午新买的安定,抓两粒丢嘴里。
水太烫,先是烫了我的舌头,再是手指。
杯子不小心掉在地毯上,没破。药片也洒了一地,全浸在开水里。
蹲在地上,这可怎么办呢?安定这么难买,现在很多医院都不卖了。
仔细找出几粒没被水浸到的药片,捡起来,一粒一粒收好。。
乳母在外面敲门,说:“先生,平安想见你。”
我说:“我困了,我想休息,您带她先玩会,一会雷欧就会回来。”
然后隐隐约约听见平安不满的哭闹声。
我实在是太困了,翻个身,躺在床上就睡了。
我不觉得安眠药有什么不好,那时候刚到美国留学,那段日子必须每天都要借助安定才能入睡,真是失意人的良药。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睡去。
我又看到了伊曼,向我张开双臂,笑容动人。
想要去抓住,猛地睁开眼,却发现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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