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怎么样都可以。
他原以为他和她之间,只能是他在暗处默默看着,她愿意搭理他,简直是意外之喜。
可荀景也清楚,纵然他对她再好,在芷娘心里,他只是她孩子的父亲,不再是她的夫君。这个认知让他深深恐惧着,十几年过去,这种恐惧没有丝毫削减,反而一寸一寸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更严密的看护着她,随时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想离开皇宫,去边远的东溪村看看时,他的恐惧几乎触顶。
他还是让她去了,因她拽着他的衣袖,像少时那样轻轻的和他撒娇,他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他亲自送她到宫门口,看着她乘坐的马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他差点不顾一切,策马追上去。
他焦躁,他惶恐,他每夜宿在她的秀正殿里,嗅着她留下的体香才能勉强睡着。
派去的影卫每天都会传回消息,告诉他皇后今天心情很好,皇后今天多吃了一碗饭,皇后帮那户人家洗碗,但笑得很开心……
芷儿在东溪村过得很好。
他应该放心的,可是他的心紧紧提起来,反复地看那一封封密信,翻来覆去地看,总是皇后很好,皇后很高兴。
一字一句,无不在提醒他,芷儿离开皇宫,离开他,比在他身边时快活自在。
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他做错了事,让她伤心了,他用二十几年时间去弥补她,疼宠她,她就没有一点动容?没有一点不舍?
恐惧又开始在心里蔓延,他颤抖着手写下一封信,恳求她尽快回京,尽快回到他身边。扭曲的字迹花了他的眼,他忽然怒不可遏地将信纸撕成碎片,扔进火炉里烧个精光。
郑全德站在旁边,只把脑袋压得更低,不敢多言。
荀景眼尾通红,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任由雪霰子裹挟在寒风里打在脸上,刺骨的冷意传遍全身。躁动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极力劝服自己,芷儿开心,他也该开心才是。
郑全德惊得跪伏在地:“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
荀景岿然不动,立在风雪里,心里升起一股自虐般的畅快感。
郑全德冷得全身发抖,声音也在发抖:“陛下,万不可如此,若皇后娘娘回来,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定要伤心难过的。”
他们倒是很清楚,该如何劝他。
荀景哂笑,脸上滑过一道冰凉,竟是落下泪来:“她不会的。”
她不会的。
他是死是活,是高兴是伤心,是康健是病重,她根本不在意。
孙芷,从一开始,他就失去她了。
她曾那么欢喜能嫁给他,曾那么依赖他,是他亲手,将她一步步推开的。等他幡然悔悟,力图弥补时,他于她,已经可有可无了。
他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却原来,早已回不到曾经。
苦熬了两个月,她终于重新回到他身边。
荀景那晚发狂般,在秀正殿狠狠要了她一夜。
他伏在她身上,死死盯着她沉静的脸,芷儿也在看他,只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充满了悲悯。
许是出于悲悯,她没有拒绝他的欢好,而是配合地抬手抱住他,温软的手掌带着安抚意味,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芷儿,芷儿……”他喃喃地喊她的名字,苦苦哀求,“我知错了,不要走,不要走,求你,芷儿……求你。”
芷娘望着他的眼睛,没有言语,只是缓缓的,缓缓的牵动嘴角,温柔地望着他笑。
就像从前很多次,他到秀正殿看她,她都站在阶前,这般温柔地对他笑。
真好。
荀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秀美的脸,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
芷儿还愿意对他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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