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里飘荡着一股清香，是别的地方闻不到的。淡雅馨幽，如白雪山巅的高岭之花。
女人穿一袭霓裳羽衣，黑发在脑后盘成髻，露出修长的脖颈。饱满丰盈的雪白乳房被束胸紧紧推挤着，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微颤。她为身旁的男人斟一杯酒，端到他面前。抬手的间隙，男人不经意地一瞥，视线穿过外衣，觑见那手臂上柔美的线条。
“阁下是生面孔。今晚可是头一次来到这红街？”
那男人定定地打量她。接过酒，轻摆回桌上。
女人一声轻笑，拾起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眸里万千秋水，碧波荡漾。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幼鹿般的怯生，只想让人把她护在掌心，什么事都为她担着。
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男人干燥的嘴唇。
她将脸凑上来，喃声道：“阁下想留多久？”
两人呼吸相闻，女人身上的香气与这房间里的不同。更高，更雅，淡泊之中一股傲气，遥不可及。
却也正是他要找的。
他摇摇头。
“那么就一刻吧。”
女人收回手指，眼里流过一丝捉不住的哀伤。
“我书信一封。一刻就够。“
烛火莹莹，她说着就挽起袖子，执笔蘸墨，伏案写起来。那字迹是出人意料地苍劲，洒洒数行，整齐划列。墨染纸无声，四下阒静，只听得左邻右里都是缥缈的低唱。少顷，她用指尖拈着一角，将纸提起来，对着火光审视一番，又转头盯着一旁的男人。
一双明眸四处游走，忽然定在一处。她再度凑身上来，伸出洁白光滑的手，两根纤细的手指，从男人扎着髭须的下颔摸到喉珠凸显的脖颈，再往下，贴着那男性的身体探进他的领口里。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满眼警惕。
女人莞尔一笑。
“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大人’的意志，还有所有人的未来，不是吗？”
男人的神情放松下来，没再阻拦，任由她冰凉的细指伸进衣服里，探到自己胸口，轻轻一夹，取出一块一指宽的木牌来。
借着火光，女子将牌子翻过来，轻声念道：“砮。”
她的视线再度扫过来。
“我知道你。”
说着就将那木牌轻放回去，转身回到案上，又一次提起笔。不大的纸上早已密密麻麻写满了，她却不慌不忙，仍是那张纸，为适当的地方加上句读。通篇加完，又将纸提起来，照着烛火看一遍。
而后叠起来，递给身旁的男人。
男子接过那封信，微一点头，起身就要走。
“等等。”
女人侧转着身，仰视他，眼里满是挽留。披衣自她肩上滑落，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被烛光一照，尤为晶莹无暇。
“阁下何时再来？”
男子俯望着那对眸子，竟然感到心中一痛。
倒不是什么丝丝缕缕的别离情长，优柔寡断的不舍和怜惜，而像是有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蓦然触碰了他的心门。即便只是轻轻一点，也是一矢中的地，点在了那鲜为人知的柔软之处。
他撇开目光，低头行礼，然后匆匆离去。
女人望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眼神终于黯淡下来。未阖的门缝里，隐隐飘来隔壁间的曼声吟唱，伴以袅袅五弦琴音。她知道那是斐儿的歌声。她之前领客人进来的时候，斐儿也正好揽到一位。她特意留心了一眼，看样貌还是位权贵。说来那把五弦琴，还是前不久剧坊里那位大人赠与她的。
斐儿收到那把琴之后，人人都说她很快就要飞黄腾达，离开这污秽阴涩的地方了。
无声之物，似呼吸般，高歌低叹。无形之物，如烟火般，风流云散。往事浮生，不可听，不可见，谁人又能将情断。尤是与我，长夜漫漫，酒醉心狂，最是简单。
喜欢遗忘者请大家收藏：(m.bxwx.co)遗忘者笔下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