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洗了。”
歌伎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点点殷红浊迹,叹了一声。愚人正坐在不远处发呆,嘴里依旧衔着烟草。歌伎打量他,又转头去看他面朝的方向,很难说出他在想什么。
他在小溪边蹲下来,喝水洗脸,再是半遮半掩地洗了内衣裤。而后解开前襟,用愚人为他随身携带的膏药涂抹伤口。小伤口要好得快,是否用药倒无所谓,主要是洗净、通风、保持干净。于是他就这么将领子敞开,露出白皙的胸部,起身朝十步开外蹲着的那人走过去。
愚人在他走到面前时抬起头。因阳光刺眼,眯了眯眼睛。
蓝绿交错的变石,在光芒中耀眼夺目,璀璨无比。
“疼吗?“
歌伎垂头看着他。
“说得像你在乎似的。”
没有回答。
“不疼。”歌伎叹了一口气,说,“要疼也只是小疼。很快就好。”
愚人拿掉嘴里的烟草,仍旧抬头望着他,也不顾阳光刺眼。眉间皱起两道浅纹,脸上竟有一层执拗与怨艾。
“我本来是侍候你的。”只听他一板一眼地说,“你又不让我碰你。”
歌伎蓦然瞪大了眼睛。
“我们都离王宫这么远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你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吗?
“再说我——”
他的嘴唇忽然紧抿起来,唇角轻轻颤抖。
“就像那个人说的,我脏。”
愚人瞠圆了眼睛看他,脱口而出说:“你不脏。”
接着他垂下头,边摇着脑袋,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不脏。你不脏。你不脏……”直到陷入一种近似疯癫的状态,没有人能打断他。歌伎的目光冷下来。他轻提衣袖,抄起双臂,不再去看他。
他们正身处一片广阔的原野。极目远眺,高而远的苍空之下,满眼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之前他们沿着溪流穿过一小片杉木林,出来就又是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从现在站着的位置望去,不远处有片果林,红红的果子压弯了枝梢,悬在枝头摇摇欲坠。没记错的话,再过去不远,就该有个以这红果子闻名的小镇。
他正看得出神,忽地一阵疾风吹来。
愚人倏然抬头,两眼已然蒙上一层灰翳。
下一瞬,歌伎就蹲在了他面前,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那对灰蒙的眼眸:“是什么?“
只见愚人双唇轻颤,嘴角的肌肉抽搐不已。歌伎耵了一会儿眼睛又去看那张嘴,就等着从里面出来的言语。
“影子。影子会杀人。”
从愚人嘴里缓缓流出这细碎的字节,携着陈旧的烟味,如一片片粘着星爝的纸屑,碰到空气就化为灰烬。那对灰色的眼珠仍然在颤抖,仿佛哪一刻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尤其在他话音落下之后,竟然越颤越厉害,仿佛有人正拿着钻头钻他的颅骨。
而当那对灰色的眼眸朝他转过来时,歌伎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只听愚人说:
“地狱之堂,天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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