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落下来几滴太阳雨，不一会儿就停。气温又降了不少，可以看出脚下这片土地正以可观的速度升入高空。街面上阳光斑驳，熊皮站在珠宝铺门口，沿着集市中央的街道望了望西边的太阳，正被远处的琼楼玉宇遮得隐隐现现。珠宝铺里面，一位四十有余的妇人正与老板还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唇枪舌剑已有一刻多钟。越到后面那妇人嗓门越大，老板却还是一如既往，不拼气势不靠演技，全凭那一条巧舌如簧。
“……要我说几次？这价格就是荒唐！城里又不止你一家做珠宝生意的，我在别处也没见卖这么贵！”
“哎哟，夫人呀！不是我口说无凭，您仔细看看这串东西，我就不信您能在别处找到比得上这十分之一……”
底线也死守着：妇人手里那串沉甸甸的红宝石，低过千就不卖。
熊皮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口，一边等待，一边观察往来人群。通常情况下，一眼望去并不能看出异种人与普通人的区别。不过总有人仗着异能而自视非凡，走路的姿态就与众不同。也有人需要携带能力的附属物品，在人群里一目了然。比如她腰上的三把剑。同时用三把剑的人屈指可数，所以知道这三把剑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这会儿功夫里，她看到一位神射手，身型矫捷，背上的灰色龙骨巨弓充满张力，走在后面的人全都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一位火焰术士，穿着一件厚厚的长袍，从头盖到尾，而为数不多的裸露的皮肤上时不时迸发出小小的火花。还有一个人，尚在远处时，熊皮就注意到他走路全身紧绷，目光警惕地四处张望。一身灰色的布衣，双手虎口缠着绷带，被人群遮挡着，一时看不清他带着什么武器。
而就在那人逐渐靠近，并在某一刻，似要将目光看向她的一刹那，她转头朝珠宝店内望去。
那妇人终于怏怏然付了钱走人。店里重归清净。老板急吼吼地冲进里屋喝水解手。片刻后出来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还带着点刚捞了一笔的春风得意。
看见熊皮进来，热情欢迎：
“这位漂亮小姐是有——”
“你知道变石吗？”
熊皮一步走上去，开门见山。即便隔着张台子，也是气势凌人。
老板一愣，先是满脸堆笑，伸出手说：“小姐午安，我叫查尔斯.利尔，是这儿的老板。叫我查尔斯就好。”
见熊皮没反应，只得把手收回来，问：“您是说亚历山大变石吗？”
“对。”
查尔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金边眼镜，非常熟练地两指捏着，往鼻梁上一架。
“稀世珍品。你我都享不起。”
“这我知道。你可知它出处？”
“至少在这洛城里，没见人戴过。作为传家宝藏品一类放在家中倒是有可能。但就算有，估计也是供在某座里里外外十八道防备的藏宝室里，当神祗的信物了。您要不去当铺瞅一眼？“
“当铺会有？”
“不会。”
熊皮眼神一冷：“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说说。我既然不开当铺，自是不能确定那里头会不会有。只不过是十有**不会……”
“城里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况且要是真有人把一颗变石给当了，那要一夜之间变得富可敌国，也是不在话下的。当然，也得看那石头的大小、纯度……”
熊皮眉毛一皱，四周气温都降了。
查尔斯避开她的目光，推了推眼镜，转口道：“怎么，想买来做定情信物？”
“不。只是在别人身上看到了。”
“哦？”珠宝商蓦地两眼放光，“什么人？”
“一个……”
脑子里浮现出艳丽的金发，异色的双眸，栩栩如生的铃兰花纹，胸口的血痕。霎时间关于那人的太多都涌进来了。眼中的妩媚，转而又是藏不住的屈辱，愠怒，落意，失望。
如此之多，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人。
于是说：“男人。”
“……”
查尔斯推了推镜框。
“真是十分具体的描述。”
他一只手自顾自在身侧的抽屉里摸索。在熊皮看不到的地方。
“那么是否与此物相近？”
下一刻被那只手拿出来放在台面上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枚亚历山大变石。
“……”
熊皮脸上一阵阴晴。
“你不是说城里没有吗？”
查尔斯笑了，眉毛都快飞到头发里去，自是无人能及的得意。
“毕竟我，查尔斯.利尔，是这洛城里名气最响生意最火的珠宝商。城里别处有的我都有，这全城上下都寻不到的，”透过那薄薄一层镜片，细眼一眨，“我也有。”
熊皮对他的炫耀无动于衷，只问：“这石头究竟什么来历？”
看她如此严肃，查尔斯收了那浮夸的神情。只唇角微弯，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室。”
他说：“王室的人，都对这变石情有独钟。”
“这蛮荒之地哪来王室？”熊皮脱口而出，“我们只有首相和议会，没有君主。再说我看见的那个人——”
她反应过来。
“你说罗伦王室。”
查尔斯点头。
“亚历山大变石的纯正之品是少之又少，可谓真正的，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珍品。而罗伦王室历代都对这宝石爱不释手，尤其是已故的黛安娜公主。加上她深受国王喜爱，人人都知道最好的一颗石头为她所有。不过她因病去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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