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皮一路疾行,紧随着禁军队伍,片刻后在东西城区的交界处停下来。到了闹市尽头,前方是蓝玉广场。天色向晚,灯影幢幢,路上人烟稀少。不知视界者为何又停了下来,只见她身后跟着的一队人马也是戛然止步,隐入昏暗的夜里。
如果她没看错,禁军追捕的那个人,正是她白天在集市街上见到的那名灰衣男子。
又是一阵铁甲铿锵,方才那名斥候奔了回来。
“报!我军追捕嫌犯至北城区,已确认其身份,属影幕剑士。我方已有四人伤亡。”
视界者猛地蹙额,眉间愠怒灼然而升。
“令,禁军北支部立刻前往驰援,封锁北城区所有街道,让巴特从西侧靠近。剩余的人路线不变,将犯人按当下逃跑方向进行围堵。必须活捉。”
“遵令!”
视界者目送那士兵远去,继而微微侧身,对身边的一名士兵做了个手势。那人轻喝一声,立刻就转身朝反方向飞奔离去。
视界者仍是伫立在原地,周身的气场仿佛将空气都冻住了。熊皮不禁庆幸自己离得还算远,不然,恐怕也要为那法术加持的气场所制住,动弹不得。
“你倒也胆大。”
一个曼妙的女声。熊皮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女人立在她左侧,定定地看着她。这年轻女子身姿袅娜,与她差不多高,却比她柔弱瘦削。深色斗篷下一袭华贵的长裙,典雅齐楚,雍容大方。
两人之间明明还有段距离,刚才那句话却像是贴着她耳朵的低喃。再加上这一刻的对视,一瞬间竟令她意乱神迷,心猛地一颤,只觉得酒意汹然上头。
她撇开视线,将一丝慌乱遮得严严实实。
“何出此言?”
“我还没见过有人敢追着禁军不放。”
熊皮笑了。
“我倒觉得像小姐这样的美人,这么晚还独自在外面,才是真正的胆大。”
对方隔了一会儿才回应。
“那么多渴求身份而不得的人,其中定不乏名士。如果团结一心,深谋远猷,要攻破一座城并不是难事。”
熊皮愣了愣,看着她,为这番话暗暗吃惊。
“小姐就这么想再度沦为流亡者吗?”
女人轻轻一笑。
“怎会有人想沦为流亡者?只是这座城市……”
她打住话头,一番踟蹰。
最终只说:“这样下去,政权倾垮是早晚的事。人口增长是必然趋势,当权者却只是一味剥削、驱逐,将人们拦在门外。明明完全可以考虑扩建城市,或者兴起另一座浮城。”
“他们要是有这能力,必然会这么做。”熊皮笃定地说,忽然转头望着首相府的方向,眯起眼睛,喃喃道,“只怕现在那地方出了什么差错。”
女人将信将疑地打量她。
“你是新住民吗?”
“对。”
“那你是身处围墙之外,不知墙内水深火热。”
熊皮一愣,笑了。
“说得好像墙外就是逍遥自在。那你呢?身处围墙之内,不知墙外生灵涂炭?”
女人眉头一紧。
自嘲地说:“是啊,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又一瞥熊皮腰上那三把佩剑,说道:“有些人,确实是逍遥自在。”
熊皮勾了勾嘴角,微扬起下颚。
“小姐怎么称呼?”
那女人抬起视线,一双长而媚的眼睛十足地勾人魂魄。携着一丁点的侵略,可眉眼间的霸道一触即溃,然后就是无尽的敞开与接纳,任人鱼肉。
一股幽淡而高雅的香气。
熊皮蓦然意识到,那是渴求征服的目光。
她在勾引。
而她不久前才在另一个人眼中觑见这种目光。
“莉莉安。你呢?”
“熊皮。”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
“可爱的名字。”
“俗人的名字。”
女人又是一笑,不再多言。
彼时禁军的人已然离场,继续追捕目标。熊皮无意再尾随而去。一是不想被无故牵扯进事端里,二是比起刚才所目睹的种种,倒是此刻身旁这个女人要来得更神秘、更惹人注目些。
“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莉莉安弯起嘴角,欣然接受:“有劳了。”
夜风习习。两人沿着暧昧昏黄的街道漫步而行,挺长一段路都彼此沉默。奇怪的是,倒也不觉得窘迫。好像对方生来就是契合自己的人,即便这陌生的沉默也是一同享受着。虽不知道莉莉安是否也如此认为,熊皮只觉得美人美景,这段路走得出人意料地惬意。
既然萍水相逢的过客都互通了姓名,那么再多问几句也无妨吧。
“小姐知道那些人说的‘影幕剑士’,是什么来历吗?”
莉莉安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用审度的目光。熊皮坦然接受那番审度,只待她撇开视线,思忖着该如何回答。
“那个据说已经销声匿迹的反叛组织?”
“或许?”熊皮踟蹰地说,“城外人孤陋寡闻,还请小姐阐明。”
莉莉安抿了抿嘴唇,望向远处的街景,轻叹一声。
“是在现今首相建立政权的同期兴起来的一伙人。”
她娓娓道来。
“他们与首相政见不合,但又在影响力上不及他,得不到民意支持,从来只被当作一群乌合之众。”她顿了顿,补充道,“首相本人或许没这么说过,但其他人都是如此认为。
“但在两年前,名为‘影幕剑士’的一群人忽然就出现在了洛塔尔城中,有原本就隐名埋姓藏在城里的,也有最近一次下沉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进来的。整整两个礼拜,几十人将整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劫富济贫、刺杀议会议员、扬言要倾覆首相政权,让浮城降回地面,大开城门。首相平息那次动乱花了大力气。最终,影幕剑士还是寡不敌众,才刚拉拢些民心,万知和提丰一出动,就如鸟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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