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禁军统帅巴鲁蒙格，因玩忽职守，致北城区大部混乱，惊扰城民，军队折损，犯人逃匿。故将其革职贬为上校。统帅一职，便由阁下暂任。”
视界者垂眼俯视着单膝跪在面前的人。那人托起双手，从她手中接过指挥剑，然后站了起来。
真矮。
万知扬起下颚，仍旧俯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禁军的统帅，令你接任，期间务必彻查城中影幕剑士残党。洛城郡尉，也将听令于你。”
“郡尉是……”
万知脸色一僵：“是我。”
“噢。”熊皮恍然大悟。
“你可以拒绝。”万知提醒她。
“不。”熊皮干脆地答道，“我正好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
“现在是首相大人了。”
万知讪笑一声，仿佛她的话不可理喻：“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
“大人！”
一位传令官赫然出现在会议厅门口。
“这里有两位大人。”万知越过熊皮的肩膀望向门口，幽幽地说。
“统帅大人！府外有人要见您，自称是您的丈夫。”
熊皮皱起眉头，却没迟疑多久，便说：“告诉他此处不便相见。我明晚会回去，有话到那时再说。”
“是。”
传令官走后，万知笑出声来。
“丈夫？真好听，明明是把自己卖了。”
熊皮转身看着她，目光也冷下来。她不记得自己与眼前这个女人有过节。可此人从刚才开始就以尖言冷语相向，仿佛被她夺走了最珍贵的宝物。
仔细回想一番，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那么你呢？”她不紧不慢地说，“终其一生守在这里，却是为了一份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万知脸色骤变。
刚要说什么，却被窗外一阵巨响惊动了。
两人同时警觉起来，朝窗边走过去，就看到远处首相府的大门口，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全都在大声呼喝着，穿过栅栏朝里面扔东西。刚刚的巨响是有人将马车狠狠撞在了大门上。车身尽毁，木屑齑粉四溅，门却完好无损。此时，卫兵也拿出了武器，朝逼近门口的人佯攻着以示威慑。
“那些是什么人？”熊皮皱着眉问。
“维权者。”万知冷冷地说。
“谁的权？”
“反正不是他们自己的。”
熊皮转头看着她。
“他们不明白。”万知注视着远处吵闹的景象说，“受益的永远是大多数，而剩下的少数就得做出让步，甚至牺牲。没有任何一个政体，任何一种执政手段，可以保证所有人的利益。”
“你这‘大多数’，不是按人数来的吧？”
万知看了她一眼。
“当然。人也分高低贵贱，这你得承认。一个人的价值，根据他所身处社会的衡量标准而改变。旧历末年所有国家都渴求经济发展，那么经商之人的价值自然飙升。有钱人受欢迎，王国需要这些人的钱势。而当今社会，不如就说洛塔尔吧，需要异种人。首相大人需要组建复仇反抗的军队，境外人民需要抵御罗伦的拓疆和侵袭。异种人自然享有更高的社会威望，也更容易获得洛塔尔的住民权。”
她转过来，又是以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也是你无论何时都能如此顺利地成为城民的原因。”
熊皮坦然迎接那藐视。
“虽然不想如此单纯地就被我的异能所定义，但不得不说这是事实。”她耸耸肩，说，“可悲的事实。”
万知漠然地看着她，像行家里手看着技艺拙劣的门外汉。继而又瞥了一眼窗外，便转身离开窗边。
“说到底，这关他们什么事？”她边走边抱怨着。熊皮跟上去。
“因为这是‘每个人的洛塔尔’，门外的牌子上不是写着吗？”熊皮说，“每个人都有责任。你想让洛塔尔变得更好，你想让更多人受益，你就为了实现这些而抗争。并不一定要和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
“说到底，你站出来，因为是对的。不为别的，不为谁。”
“那你怎么没有站出来？”万知倏地停下脚步，转身质问她。
“什么意思？”
“当初你没有留下来和王者一起，不是因为与他政见不合吗？你怎么没有与他对抗？”
“我与王者政见上的分歧，不是对与错的问题。”
熊皮说：“是选择。”
她往前走了一步，迈入阴影里。
“关于洛塔尔和新政权的建设，我们有不同的理念，却谁都不敢担保自己的就一定更好，也不排斥先按对方所设想的实行。所以我做出了让步，选择离开，让王者按照他想要的方式来。”
说得好像是她将首相一职拱手相让，王者才能坐到现今的位置上似的。
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过去的事没理由再纠缠。不管怎么说这人现在都是禁军统帅，究竟有没有能力，很快就会显出来了。
“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者？”
“首相大人已有近一个月未曾露面，也未曾接见过任何人了。”
熊皮蓦然变了脸色。
“病？”
“难以确定。”万知脸上浮现出愁容，“我仍能通过每次的会议见到他，但他从来不让我看到他的脸。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异能。至少从声音听起来，他非常虚弱。”
“这么久，你就没有想过要调查？”
“查什么？”万知问她，真不知道答案似的。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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