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人沉沉睡着,没有半分醒过来的意思。眨眼间过去十几天了,殿里伺候的人都说这是不行了。虽然被救回来了也是熬着,毕竟身子折损成那样,健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是体弱多病的君后。想是救回来也活不长了。
当然这话是没人敢说出口的,陛下那边天天都来看,偶尔还抱着小皇子。那孩子长得像极了榻上的人,玲珑剔透,粉雕玉琢,像个冰雕小娃娃一样可爱。
那晚过后,宫里忽然安静了许多,而且不知为何,昭云殿那边的人全都被遣了出去,有几个还被抓进大牢再也没出来,宫里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陛下大发雷霆。要知道昭云殿的主子可是个好脾气的。
江太医诊完脉阴沉着脸从椒房殿里走出来,一句话不说提着小药箱就走了,日日都是如此,想是殿里的情形不大好。
榻边,萧珩手里拿着奏折,一边看一边握着榻上人的手。自那日后,萧珩把所有折子都搬到了椒房殿,夜夜宿此,照顾昏睡的人。穆君翎一直不醒,汤水不进,每次只能强行掰开下巴喂进去,多半也都洒了出来,如今就像一具还没入葬的尸体,面无血色,消瘦不堪,手上一根根青筋显露,完全不像以前那个钟灵毓秀的人。
萧珩握着穆君翎的手,读完一篇折子遍看向榻上的人,偶尔笑笑,把握着的手拿到嘴边轻轻一吻。
“君翎,你知道你睡多久了吗,都第十五天了,再不醒来,就赶不上念儿的满月酒了。”萧珩抚着榻上人的脸,眼里有些茫然。
“陛下,药熬好了。”萧珩抬眸,打量着一身青布衣衫。
这小宫人那日被从湖里打捞上来,只剩下半条命,幸亏救得及时,如今人已大好,伺候在椒房殿。
“你能和朕说说,君翎以前在相府的事吗。”萧珩看着小宫人,淡淡地道。
“在府里那段日子……该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吧。”萧珩喃喃道,盯着手里的药碗。
“不,”小宫人抬起头,“公子常说,最快乐的日子,是和一个叫温衍的人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每天在相府门前,揣着新烤好的点心,盼一辆蓝色的马车,希望看到那个人的脸,看到他对自己笑。公子见他的前一天晚上,会高兴得睡不着觉,为了见他,常常想方设法溜出去,就算回来被罚跪祠堂抄书也不在乎。”
温是母后生家姓氏,衍不过是把“玉”变成了“水”。当初被问起名讳,就随便起了个化名。
想不到从那时候就开始错了。一错到今。
从前那个最天真可爱的少年啊,被他亲手扼杀,再也回不来了。
皇宫外京城里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宗人府。自开朝以来无数罪犯死在这,早就是冤魂野鬼聚集之处。旁人就是见了都觉得忌讳,恨不得绕之而行。宗人府的牢狱分几个级别,有的只是关上几天,挨个皮肉之苦,有的是一年半载,还有一个地方叫天牢。那里的人,进去了就等着给阎王爷上柱香,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
如今,一个绝美的男子关在这,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不堪,没有人让他受皮肉之苦,只是看似已给了他巨大的折磨。
男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似在回忆过往种种,眼神飘忽,盯着墙角不断落下的水滴。
哗啦哗啦一声,牢房的铁链打开了,狱卒扔出一副碗筷,舀了一勺干饭进去。
“柳公子,快吃吧,回头陛下问话,可别有气无力的好像咱们亏待了你,小的劝你啊,还是多吃几口吧,以后还有的熬的呢,不是?”被扔在这的人狱卒一向看不起,可这好歹是皇家的人,百年不得一遇,当初进来时简直看呆了眼睛,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等美人,也许是自己见过世面太少,不管怎么说,算是大了眼界。只是不知是犯了什么罪,怎么会被关到下等罪人关押的地方,皇宫的人犯了罪该被关去的是大理寺,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柳安宜呆滞地倚在墙上,彷佛听不见他说的话一样,狱卒刚要关上牢门,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想找一件衣服给他披一下。
待狱卒找到一件旧衣服回来,见到那人站了起来,直直地望着窗外,狱卒搔搔脑袋,把衣服扔给他。“喂,柳公子,好歹披一下,不然夜风起了要着凉,咱这儿可没人给你找太医。”
柳安宜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狱卒一瞬间心魂不知所踪。
几日不见光的脸变得病态的苍白,一双冰冷的眸子含着那双凌厉的凤眼,乌发披散,嘴唇微抿,一身白色囚衣穿在那人身上不知为何倒显得楚楚可怜,整个人憔悴凌乱,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狱卒摒住了呼吸。
“柳……柳公子……”狱卒话都变得结巴,“那个……小的……先走了”
柳安宜看着落在地上的衣服,忽然目光变得凄楚,半晌微微启唇。
想不到,如今这世上最后一个在乎我的,竟是一个小小的狱卒。
柳安宜拾起衣服,拢在身上,朝狱卒迈了几步。
“这位大哥,能否行行好,为我打探一下陛下的情况。”
“这,这……”狱卒连连摆手,“柳……柳公子真是说笑了,小的,小的就是一个送饭的,哪里……哪里打探得到皇宫那边,何况是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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