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巧注意到了方宴行的小动作，一时有些恍惚。
“宴哥……方宴行同学，阿姨现在过得好吗？”
方宴行冷哼一声，烦躁地阖眼：“拜你所赐，活得比以前更好，你满意了吗？”
明明是自己不让她这样称呼的，可程巧当真改口后，他心里反而更加不舒服了。
程巧讷讷地噤了声。
她听得懂方宴行话里的意思，毕竟那件事因她而起。
五年前她还住在乡下的时候，方宴行的母亲为救她挡过歹徒的一刀，伤的很深，鲜血四溅，小村子没有医院，是方宴行拼了命拦下一辆车，将人送到镇上医院去的。
只是那一去就没再回来，几天后，她到处打听才知道，母子二人搬去了江城。
五年过去了，程巧还记得那天少年抿着唇，红着眼眶，发狠似的挡在车前的模样。
她想去帮他，却被他冷漠地推开，最终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
那会儿害怕极了的她哪里有思考的能力？现在仔细想来，方宴行大约从那时候开始就恨透了她。
*
牵着程巧出校门走了一段，方宴行停了下来，甩开她的手：“有过多少个客人了？”
程巧回神，急着在口袋里翻找什么，只能含含糊糊回他：“没有……”
方宴行深黑的眼底冷光划过，转身欲走。
“宴……方宴行同学，等一下！”
温软的声音里带了焦急，方宴行感觉到手腕忽然又被程巧抓住，他一顿，没回头。
也不知道她又想耍些什么把戏。
程巧一只手抓着人手腕不让走，另一只手上攥着刚找出来的一百块钱，急急慌慌想塞过去，却突然感觉手指被一股力道一根一根掰开。
方宴行背对着她，用力将她的手拉离他的手腕。
程巧看不见他的眼神淡漠，却也能听见他带了点笑意的嘲讽。
“别碰我。”他轻轻说，眼眸里眯了危险的光。
——“我嫌脏。”
在程巧错愕的空档，他抽手大步离开。
“别在外人面前说你认识我。”
只余程巧拿着那张崭新的红色钞票，呆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她把钱又塞回口袋，悄悄蹲下去，头埋进了臂弯里。
好像又被误会了……
不过已经习惯了。
在这个学校待的半个月里，流言四起，不少人喜欢拿谣言刺激她。
她早熟，知道这些东西澄清不了，他们不兴听她澄清，只想看她被泼一身脏，所以从来不去解释什么。没用的。
……但是这次是方宴行。
他嫌她脏。
*
寻到了角落里停着的自行车，程巧见四下无人，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校服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质地短袖衬衫，纤细白皙的胳膊显得袖口空荡荡的，偏大。
她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唯一能穿的出去的，恐怕只剩半个月前到手的崭新校服。
所以就算三中并没有强制规定每天穿校服，她也不得不穿。
要不然谁愿意大热天穿个长袖晃荡？
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中穿梭，程巧七拐八拐，在尽头处停了自行车，进了一个小巷。
这里是江城出名的老城区，一大片上了年纪的建筑物在街道两旁一字排开，参差不齐，充斥着破败的感觉，墙上贴满奇奇怪怪的小广告，常年无人清理。
十几分钟后，程巧从小巷里又出来，手里提着个布袋子。
*
夜色逐渐笼罩江城，市中区角落里的酒吧正是客人爆满的时段。
昏暗的室内，彩色的灯光四处闪烁，刺得程巧眼睛有点儿睁不开。
她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在打扮得光鲜大胆的人群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那张过于年轻单纯的脸和周身如何也忽略不了的学生气使得周围人都偷眼看着她，有人是好奇，也有醉醺醺的目光不怀好意。
程巧当然能感受到那些几乎能化为实质的目光，但也不去理会，提着布袋子的手紧了紧，她垂着头，加快了脚步。
灯光流转，掩盖了从门口传出的一声不惹人注意的“咔嚓”声。
同伴见此，好奇地问拿着手机蹲在门口拍照的男生：“老四，你在酒吧外面拍什么呢？走啦！”
老四喜滋滋地盯着屏幕，拼命敲字，头也不抬：“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给老大看看！”
“有多有意思，你敢给他看？”
“那是！”老四眉飞色舞，兴奋道，“老大今天不来看看，还真是可惜了！”
*
江城中心另一头，华康大酒店宴会厅，方宴行一身得体的西装，优雅矜贵，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穿梭于宾客之间。
忽然手机不要命地震动起来，他点开去看，刚打开与老四的聊天框，一张照片映入眼中。
画面很模糊，很黑，人影攒动，叫人看不清楚照片里的目标是哪个。
所以老四很贴心的在发出去之前帮他圈出来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白得过分，娇小纤细，那双胳膊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能被人轻轻松松折断。
这样的人出现在酒吧，注定会成为群狼环伺的对象。
【你看这是谁？】
【你今天没来简直太可惜了，要不要兄弟们帮你进去整她一下？】
……
方宴行不知为何有点失望。
瞧着照片里那个纤细的身影，心中顿生无趣。
他回：【规矩忘了？】
过了会儿，老四又回了他：
【嘿嘿记得呢……不能去酒吧，我没去，就在门口拍了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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