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打开门来做生意。
江南小铺又恢复了旧日的热闹。
人问我去干嘛了,我答出了一趟远门。在桓凌绡的帮助下,我伙同街上几个要好的姐妹把铺子扩建了一番,想来这个主意甚好,人们纷纷把银子寄存在我这里,生意一时间好到爆。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大半个月,一个客人的到来打破了整个杨州城的宁静。她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尊主,她是神圣图腾凤凰的化身,没错,她是我朝有史以来最小登基的皇帝,尹如意。
虽名叫如意,但她的出生却并不如意。
她是庶出的。
尹如意的父君是大名鼎鼎的圣惠太君,曾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把持朝政十数载。先帝驾崩后,他凭借厉害的权谋手腕将尹如意扶上帝位,又将原本的正宫君后以政治罪名软禁之后,借刀杀人除去那个男人膝下所有的子女,再无眼中钉。
但,凡事都有那么多的转折,才会酿造无可救药的悲剧。自小被匿藏在宫外躲过一劫的尹天洵,是个例外。
潮起潮落,是非成败转头空。身死人灭,多少恩怨情仇都被岁月埋进了历史的故纸堆。
尹如意来了,带着群臣浩浩荡荡下江南。
琴槐河的游船上,歌舞升平。
“喂,青书呆子,你不去看看么?听说皇帝皇后和几位宠君都来了,你就不好奇他们长什么样子。”阿万从我铺子门口急匆匆走过,末了还不忘喊上一我把。
阿万是我以前的同窗,大名万三千,她也不曾考□□名,便留在老家教书了。
我正在算账,没工夫搭理这些闲事,对着门外冲她道:“琴槐河边全部都戒严了,真凤天子的容颜哪是你一个老百姓能见着的,快别瞎凑热闹了。”
阿万挑眉:“百年难得一见啊,这都不稀罕?书呆子果然是书呆子。”说完便扬长而去。
鉴于皇帝一出万人空巷,我的铺子里已经好几天没什么客人光顾了。
我收起算盘合上账簿,欲提前打烊。
门外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老板,换银票。”
我正想告诉来人已经关门了,不做生意了,抬眼一看,不长的几个字却噎在了喉咙,“打……”
那人一身青边红衣,脚上一双漆黑镶翠的一字靴,站定我的柜台前。青丝面纱随微风拂过缓缓飘逸起来,我望着那双眼角带着泪痣的褐色眸子,恍若隔世。却不是江英歌又是谁?
我真变成了呆子。
江英歌见我发愣,便将银票呼地递到柜台上,纤纤玉手一拍,噔得一声将我拉回神。
我定睛一看,是张一千二百两的银票。
上面还有我之前揣在怀里揉皱的折痕。
“老板还做生意不做了。”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脸微微一红,惊诧之余不忘问道:“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江英歌不耐烦的抬眼,纤细的手指敲打台面,声音仍旧是那么冷淡和陌生:“我是来换银票的,没有空闲话家常。”
果然又换上这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之前走的时候还很是想他,现在心里全然是怨他!
我忍住一腔怒火,伸手接过银票,闷声例行公事问道:“一千二百两银子,我给您送哪去啊?”说到那个‘您’字的时候,我已近乎咬牙。
但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波澜不惊。
江英歌依旧操着那冷淡和陌生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回答:“我在隔壁开了间布庄,你就送那去吧。”末了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以后都送那里去。”
然后留下一个悠闲又惬意的背影,消失在对面清风楼的门缝里。
我望着手里似曾相识的银票,揉起来恨不起撕掉。但又转念一想,叹了口气,默默抻平它,将装有一千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的箱子送到了隔壁布庄。
隔壁布庄的名字倒很有意思,明明是卖布的,却叫桃李庄。
桃李庄,桃李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起以前在书院背过的古文。
唉,我一定是书读多了,读糊涂了。
后来一连四五天,江英歌都来换银票。面额不等,有几十两到几百两,却都没有再比第一天来的那张大的了银票了。我只是纳闷,却也没有心思深究。
他在换银票的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跟我搭上几句话。但神情语气还是很不咸不淡,像是要故意疏远我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伸过来拿着银票的手背上发现了类似鞭挞过的痕迹。顺着袖口望进去,手臂上更多,不同于我第一次见到的青紫的淤痕,是确确实实的鞭痕。
我一把捉住江英歌的手,蹙眉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哪知江英歌急促的把手往回一收,像个受惊的小兽一样,斜眼怒瞪我:“我没事,你换银子就好,不关你事。”
打成这样还没事?江英歌你贱成这样吗!
我急得一个健步从柜台里冲出来,他见状欲走,我一把拉住他的手。
“啊——”哪知他惊呼一声,似是很痛。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借着力道将他袖子一挽,原本雪白的手臂上全是血痕!
这他妈的是哪个禽兽干的!?
“是不是她,她又打你了是不是?”我抬眼死死盯着江英歌受惊的眸子。他急声挣扎道:“票子我不换了,你放开我。”
我不由分说把他手一拉,牵着就往门口走,红着眼喊道:“你们老鸨在哪里,跟他说我要赎你!钱不够我把铺子卖给他,铺子卖了还不够我把地契压给他,再不行我借钱也把你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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