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控制不住地隐隐作呕。
他东一句,西一句,不知所谓地问这问那,像老太太一样絮絮叨叨。
我不耐烦地问:“你有完没完?三围尺码要不要也问问?”
方宽笑呵呵说:“那你跳舞吧。”
我有气无力地跳了一段,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跳完了,我无精打采地拎包走人。
方宽说:“你明晚来上班吧。”
我看他一眼,那指甲又在我眼前晃。我急忙夺门而出,深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把他的手指头掰下来。
上班之后,我的作息时间又开始黑白颠倒,白天睡觉,晚上浓妆艳抹地去玫瑰天堂跳舞,日子过得乱七八糟。
沈重阳见我化那么浓的妆,很不高兴地说:“薇宝,你素着脸的样子好看。一化妆,老了十岁。”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说,“我倒想素着脸过日子,你以为我愿意老十岁?哪个女人不想没事装装清纯,可怜我没那个条件。我素脸朝天,怎么给自己挣饭?”
沈重阳说:“你可以去找别的工作,女人天天熬夜,很容易老。”
“别婆婆妈妈了,烦人。”我扭着屁股出门,边走边对沈重阳说:“你闷的话,就找乔妮聊聊天。”
Eric不过来时,我和乔妮住一个房间。但多数时候,这两个人都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Eric做着不咸不淡的模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乔妮从前的凯子给她弄了个美容店,是一个大牌店的加盟连锁,生意不错。乔妮雇了她一个表妹,还有几个美容师在店里打点,她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尽忙着和男人腻歪。
我夜里上班不在家,便托乔妮照顾一下沈重阳。
乔妮不情不愿地答应,但还是很负责任,三茶六饭,对沈重阳照顾周到。
这个女人就是刀子嘴巴,豆腐心肠。
我上了两天班,沈重阳就和我一样变成了猫头鹰。他晚上不睡觉,像个精神病患一样,夜半时分在家里弹吉他唱歌。他喜欢Beyond的摇滚,半夜里号起一嗓子,要么是《海阔天空》,要么是《光辉岁月》。似乎只有这些歌才能抒发他对人生的强烈感慨。有时,他还会拿个本子画一堆五线谱。
他要我看,我却根本看不懂。
对我来说,那五线谱就是一堆蝌蚪在爬电线。
沈重阳就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嘀咕着说只有朵儿能看懂他的曲谱。
我便恶声损他:“你的朵儿不在了,让黄鼠狼叼去了,还整天朵儿朵儿,烦不烦?”
通常我来脾气的时候,沈重阳都会知趣地闭嘴。他不吭声了,我才觉得自己像个刻薄的女巫,一副狰狞无比的模样,极其恶毒地伤害了一个满脑子梦幻的小王子,还有小王子的朵儿。
不管沈重阳承不承认,事实原本如此。我实事求是,他却掩耳盗铃地活在他的水晶球里。他不敢打破一切,面对瓷裂满地的爱情碎片。
那个朵儿,真是个恶魔。
我不禁猜疑沈重阳的人生,根本就是摸不清东南西北的人生。
他已经栽死在小魔鬼手上。
我怕沈重阳精神抑郁,下班了,会陪他说说话,轻轻地帮他按摩一下腿上的肌肉。
沈重阳很感动,说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
我总是笑着逗他,让他叫我姐。
沈重阳比我小两岁,我拿他当弟弟一样看待。但沈重阳不好意思叫我姐,他只肯叫我薇宝,逼急了时,才肯叫一声薇宝姐。
我问他:“你真的很想朵儿?”
他黯然说:“不是。是我忘不了她。”
感情用事的人,总是有太多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笑。忘不了夜落的惆怅,也忘不了那花开的烦恼……”
当蔡琴用沉静而磁性的声音唱《忘不了》时,真不知勾起多少人的寂寥。
我在玫瑰天堂又遇见了朱鲲。
用一句诗来感慨,那就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其实,都不过是漂在一条臭水沟里罢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晚,我跳完一场,方宽就把我叫到包厢里,说是有什么特别来宾。
在包厢里看见朱鲲时,我有些意外。
朱鲲声若洪钟,嘎嘎地笑说:“薇宝,咱们可是有缘分呢,走到哪里都能碰见。”
这就是冤家路窄吧。
我在心里嗤笑着,坐下来,应付地跟朱鲲喝了几杯。
方宽似乎很巴结朱鲲,为了搞气氛,自己坐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左一个段子,右一个段子。俗不可耐。
朱鲲没话找话,还良心发现地问了问沈重阳:“那个断腿的小子没事吧?要是钱上面有难处,你尽管找我开口。说到底,那天是我喝多了犯浑。”
“你也知道你浑?”我冷嘲热讽地损了他一句。
朱鲲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的,半晌才说:“这不都过去了?那一段就搁着别提了。就算是我朱鲲对不起你行了吧?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咱大度点儿,得理饶人,成不成?”
“既然我能坐下来跟你喝一杯,就没有计较以前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们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仇恨,狗咬狗一嘴毛,冤冤相报也没意思。”
朱鲲哈哈笑着,又跟我喝了几大杯白加啤。
我酒量还不错,只是胃有些疼,便不想再喝,起身说:“鲲哥,改天再叙,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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