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的监禁,仿佛十个世纪那样漫长。
派出所的拘室很大,被行政拘留的男女分开关押。我住那的那间拘室还有十几个女的,她们形形色色,有老有少。有的是街市小贩,跟城管闹冲突,妨碍执行公务,因此被关进来。还有的是卖黄色光碟,人赃并获。有的是按摩房小姐,卖淫被抓现形。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在娱乐场所打K 溜冰,被派出所临检时抓进来。
拘室里面的在押人员都睡一溜排开的大通铺,每人占一床。一日三餐,定点开饭,交了伙食费的可以拿菜票买菜,没交钱的只能吃馒头。里面没有窗户,阴暗幽黑,不见天日,不开灯,就是一间黑屋。
关在里面没有自由,活动范围又十分狭小,很多人都在地上转来转去,有点声音,连忙从小窗口探头张望。惶惶不安。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那10天。
第一天,我一整夜没睡,一直坐在墙角发呆。
沈重阳在第二天给我送来衣被、餐具、伙食费,缴纳行政罚款。
我没有见到他,也不想见他。
其他人都吃喝照常,甚至有精力说笑打骂,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每天只喝点水,很少吃东西,肚子不饿,食难下咽。夜里也不怎么睡,一睡就做噩梦,老是梦见自己提刀杀人,变得难以理解的凶残恶毒。那血淋淋的场景,仿佛真切地发生在现实里,让我胆战心摇,睡得十分折磨。
几天寝食难安,我的身体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萎缩。因为体重顿减,总感到脚下飘然无力,站也站不稳,站一会儿腿便哆嗦。
我浑浑噩噩地待在拘留所里,想了许多事情,想我从家里出来到北京过的这几年挣扎求存的生活,想我舞动腰肢在灯红酒绿的夜场挥霍青春的日子,想我和沈重阳相识相知的一点一滴……
人经历过的东西,永远都有痕迹,烙印在身上,如同鼎纹,充满沧桑。心被粗砺世事打磨得老了,起了茧子,便对许多事情失去热情,凡事都容易厌倦。
出去之后,我想我不会再到夜场跳舞了。我过够了像蝙蝠一样的夜生活。我向往朝阳,向往平淡,向往日子的一成不变与毫无波澜。
从拘留所出来时,我的身体有些佝偻。适应了里面的阴暗,觉得外面的阳光异常耀眼。我在车玻璃上照了照自己,我的样子很邋遢,油腻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孔发黄,双眼黯淡无光,嘴唇干裂起皮,尖尖的下巴如同倒置的三角。
形容枯槁。
一扭头时,我看见沈重阳站在几米外的地方,他远远地看着我,像守候在那里的雕塑。
我低着头,匆匆地走,不愿意面对沈重阳,不愿意让他见到我这副样子。
沈重阳追上来拦住我,我抬头,看见他的脸因为悲痛而异常扭曲。我发怔时,他一把将我瘦弱的身体裹进怀里,死死地捆住,勒得我的肋骨生疼。
我窝在沈重阳的怀里,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听到他闷沉的哽咽,像受伤的犬在哀鸣。虽然他没说一句话,可我知道,他是为我心疼。我所受到的伤痛,都以数十倍之多刺进他心里。
我用力地抱紧他,心里一阵酸楚。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我们彼此相爱,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介怀?
我抚摸他悲伤的脸,灿烂地笑给他看。我那么爱他,实在舍不得他为我难过。
沈重阳带我回去,我默默地跟随他,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回到家,他帮我洗了澡,用毛巾揉干了我的头发,再用梳子把我湿淋淋的头发一丝一缕地梳开,细致而温柔,生怕弄疼了我。
他摸着我嶙峋的肩骨,眉头紧锁说:“薇宝,对不起……”
“傻瓜,别再说对不起。”我低低地慨叹一声,“我狠不下心怪你,你也别再愧疚,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爱你,就会好好珍惜你。”我轻轻地吻他的唇,心里涨满柔情。
五百次的回眸换得一次擦肩,要积累多深的情缘才可以彼此相爱?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两个人的感情再深厚,也不过相伴短短数十年,聚散匆匆,如何舍得轻易放弃?
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
那段日子,沈重阳每天煮汤,帮我调养身体。我睡不安稳,他会清醒地陪我聊天,通宵不睡,怕我一个人孤寂。每天醒来,都有他守护在身边,格外地安心。
过了几星期,我稍微胖了一些。沈重阳出去找了份工作,到一家夜总会唱歌。
我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朱鲲的酒吧被查封,他下落不明。我打他的电话,始终关机,根本联系不上他。
这种好面子的男人,受了伤肯定偷偷躲起来,不让任何人见着他的狼狈。
我不再找他,也许哪天我们还会遇见,聚散离合,顺其自然。
沈重阳对我体贴入微,下班回家便忙着给我弄吃的,在厨房里做很多有营养的食物,过程繁复,他却耐心十足。每次我都饱得吃不下,他依然要我多吃些,说我瘦得太厉害,要多吃,再长点肉才好看。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常常濡湿眼眶。不知从何时起,我越来越依赖他,总喜欢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他走到哪里,我贴到哪里,就是不愿意松手放开他。他说我越来越像个小女孩,开始黏人缠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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