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条命就这样一下子就结了。二十万。比婆婆计划的少了六万。
屋子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鹅洁很不习惯，甚至有点害怕。夜晚，她把婆婆的小房间锁起来，有时好像听到里面有人轻轻走动的声音，好像婆婆和丈夫生前在那里发出的动静。鹅洁知道是老木头房子自然干裂的声音，可是还是感到紧张。睡觉的时候，她把一贯蜷在门口的小白带进自己卧室，但小白实在很脏，她又让它出去。后来，她在婆婆那个门前加挡了个条凳。其实凳子也不能抵抗这种害怕。这几间合起来还不如人家一个客厅大的房间，让她感到每一间都深不可测。鹅洁决定打开所有的房间灯，包括婆婆的那间，可是婆婆那个开了灯但依然锁上门的屋子，一样给她不安的想象。后来，她又把小白赶进自己房间，可是小白已经不喜欢她这样反复无常，坚决要挠门出去，她就坚决不肯。结果大家一夜都没有睡。
靠婆婆的老街坊关系，文仔在小私立幼儿园里从打杂变成搞供应的。每天，文仔踩着一辆车斗比床头柜大一点的蓝色铁皮小板车，呼哎嘿哟地经过他们家去菜场。回来的时候，会偷偷扔下一点菜肉什么，又若无其事呼哎嘿哟地骑向幼儿园。有一次，他在买冻鸡腿的时候犯了好心的错误，当时他在挑，两个大妈也挤过来挑。文仔敬老爱幼地说，你们先挑，先挑。挑剩给我，我们幼儿园不是炸鸡腿就是卤鸡腿，不新鲜没有关系。人家看了他一眼，文仔为自己先人后己感动，又怕人家负担不了这种感动，马上说，不客气，不新鲜不是更便宜嘛。
那两大妈家里都有在园里的孙子，其中一个就在这家幼儿园，所以这事情闹得很大。幼儿园差点开除文仔。婆婆拄着拐杖和居委会的人，一起到了园长办公室，诉说了家里经济困难情况，又成功地说明了两点问题实质：一，文仔的确是想替园里省钱；二，文仔是个不会说话的、实心眼的好人；
后来鹅洁也进了那个幼儿园。当时扩招，园里阿姨不够，鹅洁看上去随和干净，园长说先试试看，结果就试下来了，孩子们、配班老师、还有很多家长都挺喜欢目光柔软的鹅洁。园长就提前给鹅洁加到八百元月薪。一家人都非常高兴。
但是，文仔死后，鹅洁因为连续出了大错，最终被园长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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