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卿与珑夜尚且未修炼出人形的时候,朱琉常坐在树边,饮着酒同他们闲话几句。
说天界近几千年来变化极大,资历长些的神仙相继离开,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留下的尽是些千百岁,飞升不久的仙君。
也说过他还是小仙时的趣事。偷文遐星君的酒喝,逃掉一整堂御风课。
故事里从不出现别人的名字,好像这些事情唯朱琉一人独来独往。
从不出现镜珩,或是岚月。
而未寄出的信笺上所注的名字,所抒情怀,处处证明这三人分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树翠碧如一,不受侵扰,冬日里兀自绿得动人。树下躺椅已被撤走,留下光秃秃半片空地。
再次到达此地,风景仍旧,众人却多多少少发生了些变化。
应曦抱着珑夜的小黑。那猫很乖,不挣扎不动弹,窝在他怀里打着小小的呼噜。铃铛被挂回了它脖子上。
镜珩一如既往清闲,单腿勾着树枝,姿势匪夷所思。只是见到进院落的三个人时,用不着在一旁剪枝的周蕴之呼唤,便主动跳了下来。
他面上并不见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将三个严肃的人扫视一遍,勾了手指让人进屋。
镜珩多看了珑夜两眼,笑说:“我猜,你是现在的花神大人,小昙花?”
珑夜是初次到来,便大方恭敬道:“酒仙大人认得我?”
镜珩此番茶水也懒得叫人上了,半眯眼睛,支着头散漫答:“小桂花再来找我,还带了你,无非两点。一是已弄清楚我和岚月有何关系,二嘛,说不定还知道我认得朱琉了?”
珑夜有在蚀骨洞外安插线人,又听云卿应曦提及过,自是知晓岚月此人。
他凝神道:“酒仙大人不仅认识云卿,还认识我。”
镜珩不以为意:“朱琉常与我通信。有传音术,很便利的。”
他让珑夜云卿与梁岐先进了小木屋,转身道:“蕴之,带应公子出去转转。”
“哎?”应曦还没来得及争取,就被周蕴之生拉硬拽了出去。
应曦和周蕴之坐在台阶上,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应曦每见这棵巨树,就会想到在花海中见到的岚月。意气风发的岚月。
“那个……”
“那个……”
尴尬之余,两人突地扭头,面对面异口同声,目光相撞,都哈哈大笑起来。
应曦冲他一伸胳膊:“你先说你先说。”
周蕴之客气道:“还是你先说吧。”
应曦就问:“这棵树好大啊,一直都在这里吗?”
周蕴之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我小时候便在了。也不知镜珩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应曦一挑眉毛:“搬?”
“你看这根茎并非扎在土里,而是盘绕在外。平日里也无需关照,四季常青。这树显然是棵仙树,应该是镜珩从天上搬下来的吧。”
仙树啊。
应曦多留意一下。树冠茂密,于冬日里怒放生机,叫人想要亲近。
他见到的地方莫非是天宫的某一处?
应曦想不出来,便不想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周蕴之边思索边开口:“上次你们过来。离开时并不愉快,之后镜珩喝了好多酒。”
他眸子暗淡:“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喝。不要命似的。”
应曦懂了:“你想去听他们谈话?”
周蕴之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道:“应公子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应曦抿嘴道:“想啊,怎么可能不想。”
周蕴之叹气:“我也想。”
应曦恨铁不成钢:“那你那么了当拽我出来!”
“镜珩发话了,我也不敢啊……”
应曦捶胸顿足:“那……咱们去听个墙角?”
周蕴之谨慎地摸摸下巴,迟疑道:“不太好吧?”
嘴上推脱,脚已先一步动了起来。
应曦紧随其后,轻手轻脚贴在了门外,侧耳去听。
静默无声,如同邀请。
只听得镜珩倏地无奈道:“要听不如进来听,在外头鬼鬼祟祟做什么。”
二人皆是一吓,四目对视,勾肩搭背就要迈进门。
镜珩却先一步开了门,脚尖在门框抵住,拦住周蕴之:“应公子留下,你出去。”
周蕴之的语气带着点嗔怪,对镜珩道:“为什么啊,我也想听。”
应曦狗腿得很,当即瘪嘴作惋惜状,上前几步,仿佛自己多大年纪了似的,语重心长规劝:“周兄啊,我们凡人呢,还是少知道为妙。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为何自己听不了了。”
说完步一跨,大门‘啪’一合,把人关在了外头。
寻了云卿身边的位置坐下,应曦听出来他们对谈方至中途。
镜珩手里还拿着匣中信,不时看上几眼。
他们这些活了很久的老家伙,最擅长不过不动声色,大小情绪敛在皮下,若不想透露,就绝不会让人猜出半点。
镜珩笑了一下,转而问云卿:“你已把酒浇在那棵树底下了?”
云卿颔首。
镜珩用指腹摩挲过深浅不一的墨花,接着道:“如你们所言,岚月,朱琉,与我,年岁相仿,皆在文遐星君座下修习术法,私交甚笃。”
岚月是神仙。云卿大概猜想过。他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不该问的自觉不问,与岚月共处五百年,从没有听他提起。
镜珩深吸了口气。
“原先就属岚月最不安生,仗着我打不过他,动不动溜进桑落宫偷我的酒。朱琉本来是个安静性子,竟也被他带着逃起了无趣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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