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聊崩了呢?”妈妈愁眉苦脸,愤愤地搓了搓李笙的脸,“叛逆期卷土重来?”
李笙仰头躲开:“妈,我都二十八了,能不能别像对小孩一样。”
妈妈皱紧眉:“你还知道你二十八了啊?我还以为你十八呢,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背九九乘法表了。”
李笙无奈得很,本来见面的轻松和喜悦都被磨得差不多了,只得叹口气,环住妈妈的胳膊带她往前走:“我心里有数,真的。”
“真有数?”妈妈不信任得很,“你就是从小被你爸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
李笙并不打算纠缠这个话题来败坏心情。她笑着倒在妈妈的肩上,撒娇一般道:“你不惯我啊?”
应该蒙混过关了吧。她不免心累,这斗智斗勇,跟游击战似的。另外,希望那小哥能大度些,把她有对象的秘密兜住,否则她迟早被炮轰般的询问打趴下。
等坐回到车里时,李笙看见后视镜里满脸忧虑的自己,不由得使劲搓了搓脸。
火烧穿纸,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她没准备好,很难准备好。之前因为《风雪女人》,爸妈旁敲侧击过,怕她“变成”同性恋,当时她是多么斩钉截铁夸下海口,才打消他们的猜忌。现在想想真后悔,凡事要多留条退路啊,应该含糊一点才对。
怎么办呢?
李笙旋着按钮,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放歌。她发动起车,忽然感觉这场面有点熟悉。她心情微妙,景色带着残影倒退,像极了几年前她在某场音乐节里的落荒而逃。
这次不会了。李笙坚定地想,无论什么,都不该让楚青一个人面对。
“小青。”
楚青跨过石阶,接听了电话。有些意外,那头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时,竟然是善解人意的:“小青,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楚青清了清嗓子,道:“我在听,妈。”
对话因为距离迅速干瘪下来,楚青不自禁地按起手指的关节,绷紧沉着的面色。
“我和你爸想来看看你。”
楚青垂下眼,刚说了个“不”字,嗓子就又哑了,迟迟续不上音。
那边则一鼓作气,让一直以来的剑拔弩张变成软绵绵的,称得上是陌生的气氛。
“我们很担心你。”
楚青喉头一堵,抬头看到了挂在黑夜里的月亮,看起来很冷。她听见自己的呼吸,莫名也染上寒意——那种酸涩的凉,像秋风一样,很快浸透进胸腔。
她于是按住心口,想让它暖和些,好受些。
她对家没有多少依恋,可毕竟是从那里来的。她对他们也有过期待,可这关切来得也太晚了——她联想到之前和爸爸的对话,明白是这一出死亡带领它到来,于是听着觉得悲哀,从来没有过的五味杂陈。
“不用。”她坚持说,说完又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魏……你们是知道……魏容的事情了吗?”
“嗯。你那朋友的妈妈把这事闹得挺大的,还找上了你爸——算了,不说这个,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楚青大概猜得到,他们是如何费尽周折找到爸爸,再通过他得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因为她向来忽视未备注号码没能回复,他们又层层辗转,找到了左思闻。他们肯定也同样曲折地在搜寻魏容其他的生活痕迹,试图拼凑出他离家后的面貌,弥补这段时间的空白。可只是徒劳,说服不了死亡。
他们会是怎样的心情?楚青不知道。就在刚才,她和左思闻商量的结果是,要把那封电子邮件转发给他们。他们有必要看到魏容最后的文字,就算上面清晰地表达了恨意。
最终都没有消弭的恨。
楚青的状态很不对。这不是她第一次展露出低沉,但感觉却是格外沉重的一次,像是积压已久的爆发,要把她往更深的颓丧里拽。李笙问不知从何问起,往常的三言两语也收效甚微。楚青的心就像蚌壳,虽然早就被本人妥帖郑重地交到自己手里了,但怎么彻底撬开居然还是一个遗留问题。
这天她又悄悄溜进第二卧,看到满地的碎纸和躺尸的琴鼓。谱架放着一叠纸,上面有凌乱的乐符和词,无一不被粗暴的线团否定。李笙张张看去,渐渐皱起眉。她不知道那些旋律是怎么样的,但是从那些字里,察觉到了消极和隐约的痛苦。
她记得她以前还纠结过,楚青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告诉她——那时尚且想得开,毕竟不是楚青的什么人——现在倒是又可气了,都已经变成你的人了,怎么还是不告诉我?更悲哀的是,只要楚青不说,她就还真无处可知。
真愁人。即使知道楚青的创作习惯,李笙还是忍不住从地上抓了笔,在某一行字下留下了不属于创作者的笔迹。
看到了的话,就跟我说说吧。她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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