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在黄家庄休养两日便打算动身了,这一次叶孤城没有再让他一人独行,而是同他一起。
赶路的功夫,江湖上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情是金九龄被曝出绣花大盗的身份,还是由盗帅楚留香亲自揭破的。这一段故事惊心动魄,茶楼的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听者却是啼笑皆非:
“那折玉道长得了香帅的嘱咐,千赶万赶仍是迟了一步,可怜于姑娘何等倾城佳丽就此命丧贼首。香帅闻讯只得强忍心下悲苦,拿到账册,才终于将此恶贼绳——之——以——法!”
话到此处,惊堂木狠狠一拍,堂下一片叫好声,叶孤鸿却是强忍下笑意,还不小心呛了一口茶水。
叶孤城原本看着窗外,闻声微微侧首,一只手按在了小堂弟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拍着,目光却落到了他的脸上,似是在问缘故。
叶孤鸿好不容易理顺了气,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卖师弟的糗事,半天才忍着笑意说道:“那位于姑娘……我是见过的,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这位堂兄似乎怔了一下。
叶孤鸿在脑海里寻了半天的词句,终于想起一件事情,于是隐晦地提醒道:“兄长可还记得……《墨雨剑》?”
墨雨剑?
叶孤城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想了起来——是了,当初叶孤鸿受伤时,他为小堂弟念过这本书,似乎讲的是一位于泓的剑客浪迹江湖的故事,其中以他男扮女装化身红玉姑娘去报仇的故事最为令人印象深刻,因为这一段尤为……香艳。
男扮女装……于……玉……
叶孤城终于明白了什么,眼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无奈:“想来那位于姑娘必然眉心朱砂、清艳绝俗。”
叶孤鸿便知道这位堂兄已经洞悉真相,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叶孤城暗想:还是得让小堂弟离那位世子爷远一些,他并不想见到这位堂弟哪一日会变成“堂妹”。
楼下大堂内,说书先生讲完了楚留香智斗绣花大盗的事情,又说起了江别鹤一案,叶孤鸿不知怎么觉得脸上有点烧,拉了拉叶孤城的衣袖:“兄长,我们走吧?”
叶孤城知道他的心思,却也不戳破,顺势起身随他走下茶楼。
刚走到长街上,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水色长衫,还披着一件白底描金披风,端的是贵气逼人。
贵公子还是那个贵公子——却是从昔日的落魄贵公子,变成真正的富贵公子了。
叶孤鸿正要迎上前去,这位贵公子正好转过身来,却叫他的步伐不由一顿,暗想——小宝如今这威势,倒全然不似个公子哥了。
不错,来人正是阔别已久的玉天宝——脸虽不是那张脸,但他脸上的面具却是王怜花送的,叶孤鸿自然认得。
玉天宝也向他走来,拱手道:“叶兄,好久不见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训练有素,步伐整齐的随扈,叫他看起来越发有气势。比起当日去时的惶惑不安,如今倒像是混出个模样了。
于是叶孤鸿也拱手道:“宝兄,别来无恙。”
玉天宝似是想要露出一个苦笑,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说道:“不如寻个地方叙叙旧?”
叶孤鸿看向他的眼。
玉天宝的眼是他与中原人差别最大的地方,平日里看不出,但在明光之下会显出一抹透亮的蓝,纯净又漂亮。
他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无助和失落,看到过爱与恨。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痛楚。
其实也并不深沉,大抵是这双眼的主人已经习惯性地不在意、不细想了,但这抹痛色就这样沉淀在他的眼中,像一块顽固的疤。
于是他点头:“好。”
叶孤城知道他们要叙话,垂眸看向他:“我先回客栈等你。”说完便先行离去了。
叶孤鸿便在原地目送他远去,而后与玉天宝一同再次踏进了那家茶楼,堂下说书先生正讲得慷慨激昂:
“叶道长一路斩妖女、杀贼寇、遇奇险、救良人,可谓波澜曲折。最精彩的是,这伙贼人并不知道江别鹤父子身上查出的证据从头到尾都不在这位叶道长手上,而是随着绣花大盗一起被香帅和折玉道长两人送入京城!师兄弟二人一明一暗,又有宫道长镇守李园,这三位武当弟子俱是少年英杰、人中龙凤!”
玉天宝似乎放松了一些,冲他笑了笑:“叶兄果然非寻常人,这么短时间内便有如此作为。”
当年初见时,叶孤鸿不过枉担了个白云城主之弟的名头,如今却已是声名赫赫的一方侠士了。
叶孤鸿浅浅一笑,也低声道:“你也不差呀,小宝。”
他把声音压得很轻,只觉得身边人忽然怔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玉天宝眼中泛过一抹水光。
叶孤鸿想,小宝这是吃了大苦了。
两人随着小二走入了一间包间,两个随扈便守在了外面。
房门一关上,玉天宝的肩膀便整个垮了下来,他做到椅子上,懒散而疲惫地趴在桌上,只朝叶孤鸿露出半张侧脸。
“小鸿啊……”安静了半晌,他忽然开口:“我原以为收复魔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实则?”
“实则比我想得还要难很多,”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当时何止没有自知之明,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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