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丹抱着他那堆小玩意就要出门，明晞急忙拦住他：“我不能隐身形了，出去会被看见的。”
折丹顿了片刻，抬手掐个咒诀，将明晞变作了一盏灯笼。那灯笼的木柄上缠着扶桑叶，边角上还挂着一两朵扶桑花。
“外面黑，”折丹说，他提着那盏灯笼，歪头看那朵鲜红的扶桑，新奇地道，“明晞也会开花。”
“要去哪？”
明晞悚然一惊，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个灯笼，折丹的修为高深莫测，自己无须担心。但他看着那东荒之神出现在庭院中，且一步步地走过来，仍是心如擂鼓。灯笼边角上两朵花都蔫了。
折丹慢慢地往后退，撞到了屋内的柱子。他靠着那柱子，抱紧怀里的一堆小东西，小声道：“没有要去哪……”
东荒之神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神色并无愠怒。他抽出折丹怀里一把纸扇，哗啦一声抖开扇面来，那扇上绘着几株花草，摇一摇纸扇，便有片片花瓣飘落于地。并不实用，只有折丹会喜欢。
“撕拉”一声，折丹睁大了眼睛。东荒之神不紧不慢地捏着那扇面又撕出一道豁口，随后三两下把那纸扇撕作了废纸，扇骨凌乱地被扔在地上。
折丹怔怔的，还望着那纸扇的残骸不能回神。他怀里抱着的那幅画又被抽了去。那幅画里的水能流动，有时候还会蹦出鱼儿来。但这片刻前还活灵活现的小玩意，一眨眼就成了碎片，雪花似地扬了一地。
明晞眼见着折丹惊愕难过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紧接着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东荒之神把那灯笼扔在地上，踩着那两朵蔫了的扶桑花，碾了碾。
明晞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开花，但眼下有些肉疼。他忍住没嚎出来，在心里又狠狠记了一笔仇。若说从前，他对这东荒之神还有些尊敬之意，此时之后，他们再无解了。
“我要闭关养伤，”东荒之神淡淡地道，“至少半个月。”
折丹从未留心过东荒之神何时受的伤。他默不作声，不肯去看东荒之神。
东荒之神牵起他的右手，把一个玉环套进了手腕：“不要以为我可以趁着我闭关时候跑。它叫观影，你做过什么去过哪，我出来之后都能看见。”
折丹终于显而易见地露出生气的表情，他使劲地想把那玉环摘下来，但它卡在他手腕上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就像一枚镣铐，勒得皮肉生疼。
东荒之神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头发：“听话些，不要给自己找苦头吃。”
直到东荒之神走了许久，折丹仍然站着不动。他忽然又开始捋那玉环，把纤长的手腕弄得红肿起来。他用牙齿咬，又往柱子上砸。那玉环没有损坏，反而把他的右手勒得苍白失血，腕骨被挤得发出几不可闻的响声，很快就会断折。
明晞心急如焚，却变不回原身。只能就着一个皱巴巴的灯笼模样，大喊大叫：“住手！”
折丹被吼得停顿下来。他这才察觉到，右手很痛，痛得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明晞喊了一声，他可能会把右手弄断。
他靠着柱子坐下来，像毫无预兆地发作那样，又忽然平静下来，素白的脸上无波无澜。他慢慢地伸出颤抖的右手，去捡那些小玩意的碎片，不顾仪态地跪在地上，把它们聚拢成一堆，然后用衣摆兜起来，往门外走去。
折丹再回来时，身上已经干干净净的。他开始整理东西，把自己扔了满地的书放到书架上，摆得整整齐齐，又捡起那张琴，仔细地一根根擦拭干净沾染的灰尘。
把一切都收拾好后，他提着地上的灯笼，下了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来到宫殿与外界的边缘，然后把明晞变回了原身。
明晞没有马上就走，他抓着折丹的袖子。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那些东西，我帮你重新做，好不好？”
折丹看他，有一瞬息的沉默，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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