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晞也惊了，他只是碰了一下，那幼芽便枯死了。更别说，他自己本体是一颗扶桑树，大家其实还算同源。
“……我，并没有做什么呀，”他摊了摊手，歉意又尴尬地道。
朝颜又使些小法术，想叫那幼芽复活，但无一例外地没有效用。明晞又自己使出法术弄了一通，仍是同样的结果。老扶桑不在家，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明晞虽不知道为何，但自己无疑是闯祸了，又想办法补救：“我帮你去南漠讨一棵回来。”
“他们自顾不暇，何况又出了事，还是罢了，”朝颜摇头，“我再去找神君讨要便是。前次他与我说了，若是需要，尽可以多拿一些，我没有要而已。”
明晞又犯了疑心：“他为何这样帮你？”
朝颜不愿听他这样念叨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数落他：“你莫要把他想得太坏了。我普普通通，神君自然是心怀怜悯善意，才愿意施救。我瞧着你们之间的恩怨，多半也是因为那个祭司。你想抢人家身边的，他才针对你。”
明晞心里头记起在南漠时折丹的态度，嗤笑了一声：“那他最好能保证折丹永远在他身边。”不待朝颜说什么，明晞又道，“你若去了神殿，能见得着虞照影的话，看看他在那好不好。”
朝颜应了，便又起身告辞。
明晞独自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那芽娇气得过了份，又或者东荒神君给朝颜的并不是真的，只是他法力深了，所以才叫那芽现了原形。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更加不相信朝颜能去再讨要来一棵灵草。倒也不知虞方那里的灵草是真是假，明晞心想。因着折丹与虞照影，他不怎么再想见虞方，可事关朝颜的性命，少不得面上得带着笑脸，再去一回南漠。
流萤善解人意地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让明晞不必担心，催他快去。明晞叮嘱几句，便出了门。
掐着云头腾了空，阵阵冷风吹过，明晞才看清楚了此时的夜空。乌云汇聚，像崇山峻岭一般起伏着，天边隐隐有光闪，接着劈下来明晃晃的闪电，把乌云撕出裂缝来。
明晞不得不架着云躲避，狂风雷电交加之下，他也顾不得方向，匆匆落了地，才免得再被雷劈一回。
落下来才看清，周遭白雪茫茫，是到了东荒的东边。明晞自己也未来过，瞅着四处皆白的大地，愣怔了好一会儿。
头顶忽又炸开一声雷，震耳欲聋。明晞尚不及抬手捂耳朵，那雷声转瞬即逝，夜空复又平静下来，缓缓地散开灰乌云层，露出如水的星星与一轮圆月。
天道的窥探，那一刹那，明晞心里闪过折丹与他说过的话。好像印证这想法似的，他一扭头，想要回转，不远处的身影又叫他停在了原地。
身量与折丹十成相似，衣裳雪白，长发乌黑，他有所感一般，也转过身来，便是一张同折丹一模一样的脸。他看见了明晞，于是朝着他走过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明晞先开了口。
“你认识我？”
明晞一愣，又细细打量。当真是与折丹分毫不差的长相，只是眼神有细微的不同。印象里折丹要更单纯一些。他觉得奇怪，便问道：“那你是谁？”
“我叫白泽，”眼前的男人道，“你可是从前见过我？”
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神仙么。哪里有这样凑巧呢。
“……我拿泥土捏一个人偶，施法令它会说会笑，会走会跑，看上去与寻常仙妖无异，可只有我知道，它是没有魂魄的。形体肉身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学了仙法道术，任何皮相的变幻都不在话下。”
“无论一个人偶的皮相多美，他都是一个死物。”
老扶桑这样劝过他。
明晞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个轮廓，心像叫锤子砸了下。他摇头：“没有见过。”
他只见过折丹，折丹是谁呢？折丹没有魂魄，又长得与眼前的神仙一模一样。如果白泽发现了折丹，会怎么样？
明晞打住了自己的念头，极为冷静地道：“你来东荒做什么？”
白泽不答，转而又问他：“你可见过一个神仙，能叫枯木生花，干枝发芽？”
“没有，”明晞极为诚实地道。他虽没见过有那样异能的神仙，却知道自己能将绿芽催枯。
白泽也许是觉得他一问三不知，因此不再说什么，略一点头，身影便消失了。
明晞只希望他是离开了东荒，扭过头，又愣了。
雷声响起时，司幽罕见地惊慌了一瞬。他紧锁眉头地闯进折丹的房间里，不管他重伤未愈，抓着手腕将他扯了起来。
“天雷，”司幽简短地道。
他手上的力道那么大，连折丹也察觉到他那几乎无法自控的情绪。可事不凑巧，又或者说，迟早会有这一天。折丹勉强站稳身体，狠狠甩开了司幽的手。
“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么，”司幽厉声，看上去暴躁又失措，“如果让……”
折丹并没听他说完，便径自出去，一步步走上九丈高台，祭了法术，要与那天雷相抗。司幽悻悻然之余，也清楚折丹强弩之末，起不了多大作用。
闪电向东劈下，倒是眨眼间停了。折丹收回法力，面色如纸，仍站得笔直。
“我去看一看，”司幽到底不放心，化出一道影子，往东荒的东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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