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高人，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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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一剂和风吹绿满城，杨柳堆烟，三月里春光正融。
金陵城西，莫愁湖和秦淮河交汇处有一道狭长的河道，平日里无人问津，此时却有百只小舟竞相争过，一时间热闹非凡。
超过别家，率先挤入莫愁湖的船只主人乐的眉开眼笑，吩咐手下准备好东西，一旦开楼便要抢到最前面去，争个好价钱。
可是当船绕过芦苇丛生的曲折闸道之后，船主人的笑僵滞在脸上。
前方莫愁湖的碧波之上，各式船只将北岸堵得严严实实，连一点缝隙也没留出来。
船主人跳脚，大骂手下：“你们是不是打听错了时间，我们明明提早一个月动身，离开楼还有三天的时间，前面怎得这么多船！”
手下面面相觑，无辜道：“的确是三月望日开楼……”
“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船主人咬牙道，“往东边停，上岸去租头驴子，租不到的话，你们就一件件给我搬到烟雨楼去！”
手下们偷偷抬眼向远望，莫愁湖北岸重重船只的围裹下，一座楼台屹然耸立，高远到被云烟遮了面，当真落实了烟雨之名。
他们擦了把冷汗，心道这也太远了，得赶紧买骡子去。
三天后，一船人趁着天色还未亮，便牵着十几匹驴子向烟雨楼赶去，等到烟雨楼越来越近，他们愈发被这雄伟的楼宇所震慑。
只见那楼阁四出抱厦，屋檐挑的及其深远，如鸟儿起羽，上出重霄。
向上数去，整座楼一共九层，每层都有廊子悬出，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再细看那些栏杆门扇，无不描金画漆，华丽到不似人间。
连船主人都不禁咽了口口水，呆了半晌之后才催促手下去买号。
这烟雨楼乃是江南四大名楼之一，每年三月十五开楼，而后直到九月十五歇业，这六个月里，烟雨楼会一直做收购鉴定，无论何人来访，只要奇货可居，烟雨楼都会开一张鉴宝的凭证，印上金漆的梅花印记。这些宝物一旦过了烟雨楼的鉴定，转手就能被哄抢一空。
而三月十五开楼之际，烟雨楼会办上整整三天的“唱卖宴”，每天十二件旷世珍宝，经过唱价之后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名士富商，甚至皇亲国戚都会云集至此，千金求买中意的宝物。
据说每天拍得最高价钱的客人可以向烟雨阁提一个要求，除非杀人放火逆天行事，一般都会得到满足。
这个要求往往比买的宝物还要珍贵，有人求问江湖消息，有人求取续命奇药。
不过也有人要求比较奇怪，据说去年有个京官家的公子，跟楼主向来有嫌隙，所以千金买了匹西域的宝马，提的要求是让楼主在底下的大堂里当众跳一段秦楼楚馆的舞。
那楼主还当真跳了，传出去成了金陵城一个月的饭后谈资。
不过自己也充其量是去捡捡漏罢了。
船主人心潮澎湃，接过手下递来的木牌，上面写着：三楼寅字间。一行人来到正门，有青衫的小厮出来迎接，吴侬软语道：“这位客官是买货还是卖货？”
船主人将木牌给他看了一眼：“亦买亦卖。”
“货物从这条道下地下货栈估价，买家请先跟我上楼。”
船主人吩咐手下去卖货，自己起身跟上去。
进到大堂才觉出这座楼的最大的奇特来，头上的楼板皆被打通，直接能看到天花板上螺旋繁复的藻井。桌椅雅座围着这挑空环了一圈，在楼梯的连接下，一层层套上去。
“这叫中庭，是我们副楼主想出来的，这里看尚可，若是到了九层去，往下一看，铺了织金毯子的楼梯一圈圈旋转下去，那才叫一个壮观。”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烟雨流金’之景？”
“正是。”
船主人很是心痒，可是九层据说是楼主会见最高竞价者的场所，除了富甲一方的大户或者皇亲国戚鲜少有人能登上，他这样的小地方生意人怕是永远都见不到咯。
小厮将船主人安置好，沏上一壶春茶，悄声道：“客官可还有什么吩咐？”
船主人心思通明，从袖中摸出一枚银子递给小厮：“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且说与我这个乡下人听听。”
小厮飞快收了钱，眉开眼笑：“客官来的巧，今天的‘唱卖宴’乃是我们副楼主亲自打眼，从西周的青铜到北魏的石像，都是顶好的东西。
小厮凑近：”我悄悄跟你透个底，待会卖的那块翡翠原石别看灰不溜秋的，皮可薄了，切一点就能出绿，你可留心啊。”
“多谢小兄弟，”船主人心生疑惑，他只知道这楼主乃宁国公主家的小公子，可是副楼主却闻所未闻，“我听你提了两次副楼主，这烟雨楼副楼主是什么来头？”
那小厮收了笑：“世外高人，不可言，唱卖要开始了，客官请掌好眼。”
说罢便闭了嘴，再也不愿往外说一个字。
辰时刚过，楼内已经肃清下来，九层楼坐满了人，视线越过栏杆向下看去。
大堂里，小厮们搬来一座沉重的大钟，悠悠敲了三下，唱卖宴正式开始。
一共十二件宝物装在四围通明的篮子里，从顶上钓下来，依次在各层都亮了相。
一整块翡翠原石，米芾手书，赵孟頫的《秋郊饮马图》，每一件都引起整座楼的哄抢，叫价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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