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楼被这话说的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想到这半大不小的少年居然会有如此“人小鬼大”的想法,不由得觉得好笑,反驳道:“那恐怕不行,你们西中域的姑娘性子都烈得很,我招架不住,娶回来怕是得家宅不宁。”
平安头也没抬,随口说道:“那大人嫁去西中域也行,这样总不会家宅不宁了吧?”
听得他这番瞎掰言论,沈重楼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这少年对于家宅的理解显然十分浅显,竟以为远离了“家宅”就不会“家宅不宁”。
“哪有这样的说法?家宅家宅,自然是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宅,我若嫁去了西中域,自然便以西中域为家,我若……不对,我是男子,怎能用“嫁”词?”
少年平安话中的槽点过多,他只注意到一个,竟没反应过来其他的不对。
平安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道:“那又如何?女子能嫁?男子为何不能嫁?若是喜欢的那人刚好是个男子,大人是嫁还是不嫁?”
沈重楼:“……”
少年人的想法总要大胆无畏些,沈重楼自认与他萍水相逢,不好过多评判,于是只无奈地摆了摆手。转身走到树下那块大石前默默坐下。
过了片刻,平安也一撑车槛,干净利落地翻身下了车。
他原本大半个身子隐在车厢昏暗处,此时下了马车,见了光,沈重楼才看清他周身的全貌。
很显眼的异域装扮,衣裳显眼,臂扣显眼,花纹显眼,连足下踩着的一双黑皮小靴都显眼,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的显眼。沈重楼第一眼对他“耀眼”的评价,果然是没错的。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又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随性,很容易便让人忽略他的少年模样。沈重楼不着痕迹地瞥过他两臂上的臂扣——他对于杀气有几分异于常人的敏感,见到这臂扣的第一眼,便觉得上头冤魂鲜血无数。
平安晃悠悠地在他身旁坐下来,石块不大,坐一人有余,坐两人不足,平安这尊臀一落,沈重楼便迫不得已往边上挪了挪,堪堪只剩半块臀儿粘在石块上。
这姿势着实别扭,平安却像没发现他的尴尬,自顾自地伸手垫在脑后,一靠树干,道:“大人可去过西中域?”
沈重楼低头一望,他与平安之间还隔着一掌的距离,思量片刻,挺直腰杆,不着痕迹地往他的方向蹭了蹭——确实难受,再多坐一会儿,他觉得屁股都要裂开了。
平安似乎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时沈重楼道:“去过,不过……是很久远的事了。”
平安道:“久远?有多久远?”
沈重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么一算……得有十二年了。”
平安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可他“唔”了一声,却没再问下去。
沈重楼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主动道:“我去西中域的时候,差不多就跟你现在一般大,当时因为一些事情……挺惨的,总之,是个不大美好的故事。”
不太美好?
沈重楼苦笑一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平安的眉梢越挑越高,几乎要扬到天上去了。
良久,大约是意识到在人家面前言论人家的家乡不好,沈重楼收敛好情绪,随口道:“你呢?你从小生活在那儿,应该对那里很熟悉吧?可否与我讲讲?”
平安早在他视线扫过来时便敛了神情,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揪的草叶子,问道:“你想听什么?”
沈重楼道:“随便,讲你所见,所闻,或者儿时的趣闻,都行。”
平安:“那有什么好讲的?都是山树,鸟儿,抬头望不见太阳,一个不慎便进入野兽的口腹,儿时的趣闻?没有。”
沈重楼不解其意:“听你话中语气,似乎并不大喜欢西中域啊?”
平安不咸不淡地道:“偶尔喜欢,偶尔讨厌。”
这答案十分微妙,以沈重楼小半辈子的经验,再问下去,恐怕就要触及这少年的伤心事了。他默默咽下了后面的疑问。
他叹了口气,再度岔开话题:“那不然,你与我讲讲你们小域主吧?”
“……”
此话一出,平安沉默了两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重楼总觉得,这话说完之后,平安看他的目光有几分意味深长。
不过很快,这份异样便从二人之间散去,平安撇过眼,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重楼还以为自己又踩到了对方的雷,很有几分尴尬,“无妨,你若不想说,便跳过这个问题……”
沈重楼的话还没说完,平安还没来得及接口,不远处遥遥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呼唤:“先……先生——”
一听这语调,准是明月无疑。
沈重楼回过头去,见一抹瘦瘦小小的身影扬着手跑来,隔得那么远,竟然还能看清他涨成猪肝色的脸,足以见得让他主动来寻他,是件多么为难人的事情。
看这状况,应当是老陈的飞鸽传信回来了,沈重楼站起身,无奈地与平安道别:“我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它来寻我了,你们小域主如何,我大概是听不到了。”
平安也站起身来,他看着不大,个子却蹿得高,竟比沈重楼还要高上些许,双手环胸道:“那简单,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沈重楼但笑不语,萍水相逢的缘分,双方都未提及真实名讳和身份,再遇到的可能性几乎低到尘埃里,另一方面,就算西中域历来与大周交好,如此妄议人家域主,也是不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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